匯川實業(yè)的辦公室里,李娟拿著話筒,靜靜地聽著。
電話線那頭,是張建國略帶興奮的聲音,即便是經(jīng)過長途線路的電流扭曲,那股子揚眉吐氣的勁兒,還是清晰可聞。
“……李總,您是沒看到啊,當時劉場長那張臉,黑得跟鍋底一樣!他那十幾個打手,最后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,一個個耷拉著腦袋。咱們的車隊從他身邊開過去的時候,那些村民都在路邊鼓掌歡呼呢!這場仗,打得太痛快了!”
直到張建國說得口干舌燥,稍微停頓了一下,李娟才溫和地開口:“辛苦了,建國。你這次做得很好,沒有硬碰硬,而是把主動權(quán)抓到了自己手里?!?/p>
得到李總的肯定,張建國比打了勝仗還高興,嘿嘿地笑了起來:“主要還是李總您的計策高明,我就是個跑腿的。”
“不,能把計劃執(zhí)行好,才是關(guān)鍵?!崩罹暝掍h一轉(zhuǎn),語氣嚴肅了起來,“但是,建國,我還是要提醒你。我們贏的,只是第一仗。你覺得,像劉場長那種人,吃這么大一個虧,會就這么善罷甘休嗎?”
張建國沉默了片刻,語氣也沉穩(wěn)下來:“李總,我明白。他今天在山里丟了這么大的人,肯定不會罷休。我今天回來之后,已經(jīng)讓兄弟們都多留個心眼,特別是晚上出入,都結(jié)伴走,別落單?!?/p>
“防著他下黑手,這是應該的。但還不夠。”李娟的聲音不疾不徐,“他現(xiàn)在最恨的,不是你,也不是我。他最恨的,是那些不聽他話,反而幫著我們挖土的村民。他明面上不敢再跟幾百號村民對著干,但暗地里,他一定會想辦法破壞我們和村民之間的關(guān)系?!?/p>
“破壞我們和村民的關(guān)系?”張建國有些不解。
“對?!崩罹杲忉尩?,“我們現(xiàn)在能站穩(wěn)腳跟,靠的是什么?不是我們匯川的名聲有多大,而是我們能給村民們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,是真金白銀。村民們信任我們,才會跟我們站在一起。如果這份信任被破壞了呢?如果村民們覺得,跟著我們干,不僅拿不到錢,反而會惹上麻煩呢?”
張建國的心頭猛地一凜,他光想著劉場長會用暴力手段報復,卻沒往這更深一層去想。
李娟繼續(xù)說道:“所以,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,不是繼續(xù)擴大收購量,而是要把我們的根基扎穩(wěn)。你需要在山下找個合適的地方,建一個正式的收購站。要有磅秤,要有賬房,要有臨時的倉庫。要把所有流程都正規(guī)化,讓村民們覺得,我們不是來打一槍就走的游擊隊,而是要在這里長期做生意的正經(jīng)人家。”
“最重要的一點,嚴格把控質(zhì)量。我們的高嶺土是用來做高檔瓷的,原料上不能出任何問題。每一車土,都要驗。這既是對我們自己負責,也是對那些誠實勞作的村民負責。建立起一個公平、透明的規(guī)矩,才能讓劉場強無機可乘?!?/p>
“我明白了,李總!”張建國重重地點頭,“我明天就去辦!”
“好,注意安全。有什么問題,隨時給我打電話。”
掛斷電話,李娟看著窗外的夜色,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。
劉場長這只地頭蛇,被踩了尾巴,一定會用盡手段反撲。而他反撲的方式,很可能比攔路堵截,更加陰險,更加致命。
……
鐵龍礦場,劉場長的辦公室里。
下午在山坳里那恥辱的一幕,一遍遍地在他腦子里回放。
那些村民憎恨的眼神,他手下人退縮的樣子,還有張建國離去時那句“時代變了”,像一把把尖刀,反復切割著他的尊嚴。
他劉某人,在這片山里橫行了十幾年,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!
“場長……您別喝了,傷身子?!蹦莻€忠心耿耿的工頭,小心翼翼地勸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