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玄道:“至毒與至寶,只在一線之隔。福之禍所依,禍之福所倚。”
“這地一水,其實(shí)不過是我們女帝峰上,石縫間的一眼小泉。那兒清涼清幽,也生了深深的草木,剛剛的黑蝶,全是喝地一水長大的,女帝陛下賜的名,叫‘黑羽帝皇蝶’。全天下,只有我敢去地一水邊納涼閑玩,和這些蝴蝶做朋友。也許是因?yàn)槲疑砩弦灿械匾凰?,倒和她們像是同胞姐妹。只是不知道,我離開了南越,她們是不是還一路跟著。”
江玄從前不喜女子啾咻吱喳,可對著這時靜時鬧的阿元,他似乎一點(diǎn)兒也沒厭煩,反而目光灼灼地聽她說話。
她又說起從前在山野間的一些趣事,言談之間似乎頗有留戀之情,可又不知道為什么,鬧成這副局面也要離開?
船夫吃了夜飯,替他們帶來了些干糧,三人便上路了。遠(yuǎn)山如黛,近水煙寒,眼前的景同眼前的人交織成影,極清極美,卻又籠著一層紗霧,藏了一身艷毒,叫人遠(yuǎn)不能,近不得。
夜?jié)u深了,船夫仍在船頭,已歇了桿。船篷里只有江玄同阿元坐著,阿元蜷著身子,靜得像一泓幽深的影子,江玄遞給她一個鮮果,她擺擺手并不肯吃。
江玄問道:“是不是入夜了,你有些怕黑?”
阿元過了許久,才低不可聞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我守著,你閉上眼睡吧。南越的天亮得早?!?/p>
阿元忽開口道:“這是我出南越的最后一程路。我不想睡?!?/p>
江玄忍不住問:“下午在林子見到的,是王寨的寨主,你的父親越無傷?”
“是?!?/p>
越無傷并非阿元的生父。
當(dāng)年在朝中,征北大將軍鐘季的聲名,僅次于鎮(zhèn)西大將軍江仁祖。滿公主的駙馬,便是鐘大將軍的獨(dú)子鐘毓。鐘毓雖是將門之后、帝女之匹,但在坊間留下的談資卻極少,連見過他的人也寥寥。江玄倒也沒聽說過這位前朝駙馬相貌如何,品性如何,同滿公主的婚姻是否合契。外界只知道楚望退回南越舊國,自封為帝時,曾下了一道詔書,提及父、兄、夫皆喪于南北之戰(zhàn),只剩她與襁褓中的孤女。而越無傷作為迎回她的幾個貴族首領(lǐng)之一,成了她帝王座側(cè)的“男皇后”,南越王寨的一寨之主。
“越寨主待你很好?”
“是。全寨上下,爹爹同乳娘是最疼我的。為此女帝甚至同他置氣。”
“慈父嚴(yán)母?”
阿元看住江玄,心中暗想,江家一定是位慈母,才養(yǎng)得出江玄這般溫潤如玉的公子。
江玄也望住她,兩人一頭一尾,隔著船艙,都知道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
江玄似不饜足地問:“因?yàn)槟隳赣H太嚴(yán)厲,你才被逼得逃了出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