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元斜飛目光:“那是她們心窄眼窄。天生萬物,各有不同,有人喜歡做賢妻良母,有人喜歡做賢掌柜女東家,這有什么的了?若沒有你,她們哪里來這么些好首飾好衣裳可選?”
任羅衣笑影如花:“不然怎么說咱們意氣相投呢。其實經(jīng)這些年,我倒覺得這樣不婚不嫁的,也沒什么不好。自身養(yǎng)得自身來,又不必看夫家的臉色,受妯娌的閑氣,多少清凈。在縣城里見了我,心里再怎么多嘴多舌,面上誰又不尊稱一聲‘任坊主’?我算想明白了,這兩間鋪子,就是我的臉面,就是任家的臉面。只要將生意打理得紅紅火火,連帶著伙計貨娘生計圓滿,就是我的造化了?!?/p>
士農(nóng)工商,原來阿元也將商事看得頗低??膳c江玄、任羅衣相交以來,她倒也覺得,這商字亦與百姓生計息息相關(guān),絕不該輕忽。像南越王寨里那些所謂的“士”,做著她的半個師傅,成日說些帝王、圣賢、閣老、宰相的陳年舊事,叨叨幾句復(fù)國復(fù)業(yè)的廢語,聽得人雙耳起繭,卻不知寨外百姓米錢幾厘,布匹幾尺,生計幾何。這般空言的“士”,連與任羅衣這樣的當(dāng)家掌柜做打雜小廝,還要嫌他手慢話多呢。
任羅衣見時辰已晚,整整衣衫道:“我得去了,你在后面幫著看貨理貨吧。柜臺前就別去了。”
阿元點點頭,目送任羅衣離開。正逢翠翹捧著茶壺來要熱水,阿元順手幫她續(xù)上了。
“哎,那個難纏的莫家少奶奶又來了,總是嫌?xùn)|嫌西的,還嫌棄咱們茶不好,水不熱的。偏生又是個摳門鬼,來幾趟也不買一趟東西!”
阿元聞言,將懷里的藥囊取了出來,從內(nèi)掏出一顆雜綠的藥丸:“這是十茶丸,清熱瀉火的,摻在水里一股子好茶香,我偶爾拿來混當(dāng)茶葉喝,請那位少奶奶喝喝看?!?/p>
翠翹忙捻住了丟在茶壺里,笑道:“阿元小姐身上跟個小藥鋪似的,什么都有,等會我也嘗一杯,看多好喝?!?/p>
阿元這才想起問:“方才那個姓鄭的,他買那花鈿沒有?”
翠翹道:“怎么沒買?還多要了一樣擺件呢?!贝渎N見阿元神色,半是寬慰道,“阿元小姐別不自在。這鄭公子就是個見了美色走不動道的俗人。以往還打過我們東家的主意呢。”
阿元驚訝道:“任羅衣?那她還和氣生財?”
“那鄭公子同我們東家,也是自小有結(jié)交的。他見東家生意做得好,名聲又不及閨閣里的待嫁姑娘,便來講親,要娶東家做小太太,結(jié)果呢,被東家潑了一臉茶渣子不算,還被顧大哥一頓好打呢!這才老實了。”
“仍照舊給你們生意做?”
“這叫呀,情意不成,買賣還在!”
“顧大哥看著挺老實的,沒想到也會打人?!?/p>
翠翹一臉?biāo)菩Ψ切Φ臅崦林骸八剑錾系米飽|家的人,拼命都不怕,打一架算什么呢?哎喲,我不說了,一會兒又嫌咱們茶冷了,我去了。”
阿元在后院幫著幾個染工作弄花草,調(diào)制染劑,不知不覺也過了一日。入夜后,仍賴在任家同顧少堂和任羅衣一桌吃飯。
任羅衣一邊吃一邊詢問顧少堂坊內(nèi)的雜事瑣事,顧少堂有條有理一一回了。
任羅衣又轉(zhuǎn)向阿元:“聽說你今日給了翠翹一顆‘十茶丸’?那莫家少奶奶喝了說好,要跟我買呢?!?/p>
阿元被飯一噎:“這……你不是要我連夜給你做一盒出來,孝敬那莫家少奶奶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