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仙過的日子?”阿元諷刺一笑,一雙睛目如空心琥珀,“神仙不會死,可這皇帝娘娘,照樣得聽閻王的鬼話,未必是個好死。”
品兒早已習慣阿元時不時語出驚人,并沒過多說話。她白日常同后廚人說,這女大夫好是好,就是偶或有些顛來倒去的怪話,叫人弄不懂。
品兒見阿元低頭專心吃食,便拿新近的聽聞告訴阿元:“姑娘聽說沒有?”
阿元心中好笑,這小丫頭,每次都是這一句開場白。她這園子,平時只這送飯丫頭來得多,她還能從哪兒道聽途說去?
“說那王家兩位老爺,領著兩位小姐,今日便要回蘇陽郡了呢?!?/p>
“因為魏小姐落了水?”
“不知道呀。反正我媽媽說,這會子,這映雪呀,雪化了;這素嵐呀,嵐氣也被吹跑了。咱們園子,一時半會又沒婚禮熱鬧可看了。唉……”
沒了婚禮熱鬧,便沒了大半年的說資,品兒同江府的許多下仆都十分失望。
阿元聞言,不自覺停歇了筷子,有什么意念空空地在心頭一轉:又或者是魏玉汝占了鰲頭,成了魁首呢?如此一個念頭上來,便常駐腦海,揮散不去似的,連帶魏玉汝那句嬌軟軟、溫意意的“玄哥哥”,也似回蕩在耳邊一般。阿元如聞魔音,掩住了雙耳,腦中又無端現出“琴瑟和鳴”“舉案齊眉”的字眼來。
品兒見她神色大變,忙湊到面前問:“姑娘怎么了?”
阿元竭力拋卻腦中魏玉汝與江玄的畫面,放下掩耳的手來,定睛一看,方才手中的羹湯早已灑了,湯碗打著旋兒落在石子路上,自己的半幅裙面也污了。
品兒又急急道:“我替姑娘重新弄一碗來?!?/p>
阿元忙擺擺手:“我……吃不下了。今日午食晚食,也盡不必給我送了?!?/p>
阿元換了衣衫,便同平日一般,戴上那頂已半新不舊的帷帽,使一身輕功翻檐越宇,專在伯寧縣上空橫行。直到弘微兩坊近了,才于無人處悄悄落至地面。
街頭正有個不大會吆喝的青年人,靦腆地在賣甜棗兒,阿元便上前要了一份甜棗兒,“哧哧”嚼著往弘微首飾坊去。
首飾坊的兩個貨娘都已認得阿元,堆著笑迎上來:“阿元小姐來得越發(fā)早了。倒顯得我們吃東家飯的人不勤力?!?/p>
阿元卸下帷帽在旁,乖覺遞出棗去:“兩位姐姐,吃不吃?”
那一頭翠羽裝飾的貨娘朝阿元努努嘴:“是不是不記得咱姐倆的名字了?”
阿元笑道:“怎么會,翠翹姐姐,流蘇姐姐,你們的名字又好聽又好看,想不記得也難?!?/p>
流蘇嬌俏一笑:“那你可記得我們姓什么?”
阿元喏喏道:“這可沒跟我提過。”
翠翹指著一旁的翠藍首飾:“喏,我呀姓藍,”說著,又指了指流蘇頭上一支貫白珠的步搖,“她呀,姓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