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荼的腳步猛地一頓。
“該死,這條笨魚怎么知道我的名字。
”她明明只在那個混亂的夢境里…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,命令自己:不能回頭,絕不回頭,提著這蠢魚給的包袱,穿著他不知從哪弄來的合身法袍…她有自己的路要走,天地向道,她亦要尋一條獨屬自己的路。
就在這時——空靈、悠遠、仿佛來自亙古深海之心的歌聲,毫無預(yù)兆地在幽暗的海水中響起。
那歌聲沒有歌詞,只有純粹而婉轉(zhuǎn)的旋律。
歌聲所及之處,躁動的暗流仿佛都溫柔了下來,連深海的黑暗都似乎被歌聲點亮,蕩漾開層層疊疊的、微藍的漣漪。
臨荼的身體瞬間僵直。
天地誰人不知鮫人歌喉之珍貴?成年鮫人,除了太極祭典,絕不會輕易為任何人歌唱。
這…這算什么?難道…難道這條蠢魚真的…在乎她?一股強烈的、混雜著酸澀、悸動和更多是惱怒的情緒猛地沖上頭頂。
不行,不能回頭。
她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包袱,幾乎要將鮫綃布料撕裂。
她強迫自己抬起腳,就要一步踏入暗流漩渦。
“阿臨——”
記宛央的歌聲戛然而止,帶著哭腔的呼喚再次傳來。
臨荼猛地轉(zhuǎn)過身。
動作快得帶起一串細碎的水泡。
她臉上瞬間掛起那副玩世不恭、風流倜儻的假笑,仿佛剛才的掙扎從未發(fā)生。
她對著淚眼朦朧、因歌唱而臉色更加蒼白的記宛央,揚了揚下巴,聲音刻意拔高,帶著輕佻的灑脫:“好,央央……”
她叫出了那個只在心底嘲笑過的、屬于記宛央的幼年小名,“等我回來。
”話音未落,她不再給記宛央任何反應(yīng)的機會,像是怕自己后悔,又像是被那歌聲灼傷,猛地轉(zhuǎn)身,身影決絕地投入了洶涌的暗流裂隙。
只有那句帶著顫音的“央央”,和她最后回眸時眼底一閃而逝的復(fù)雜微光,留在了記宛央怔然的視線里,久久不散。
*暗流將臨荼拋向光怪陸離的五界。
人界·臨海漁鎮(zhèn)漁夫們吆喝著卸下銀光閃閃的漁獲,赤腳的孩童舉著糖畫穿梭在飄著魚湯香氣的狹窄街巷。
算命攤前圍著愁眉苦臉的婦人,說書人唾沫橫飛地講著“玄陰孽障大鬧碧波祭典”的離奇版本。
她在最熱鬧的碼頭酒肆,用一顆小珍珠換了一壺最烈的燒刀子,聽著粗豪的漢子們吹牛打屁,看夕陽把歸帆染成金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