腹中胎動(dòng)猛地一蹬,像在抗議。
臨荼深吸一口海里的淤泥氣息,轉(zhuǎn)身離開這即將派上用場的囚籠。
家里靜得異樣。
石桌上,沒有溫著的蜜露,沒有剝好的葡萄。
只有一張薄薄的、邊緣浸潤了水汽的鮫綃紙,被一枚流光溢彩的深海貝螺壓著。
貝螺旁,有一碗魚湯。
那碗湯……幽藍(lán)。
不是海水的藍(lán),也不是天空的藍(lán)。
是深海底最稀有、最純凈的藍(lán)玉鉆晶被打碎融化了,盛在粗糙的石碗里。
湯色澄澈得驚人,毫無雜質(zhì),像凝固的一小片星空。
裊裊熱氣升騰,帶著一種臨荼從未聞過的奇異鮮香,清冽、純粹、直透靈魂,卻又隱隱纏繞著一絲……近乎悲愴的甘甜?心,毫無預(yù)兆地沉了下去,沉進(jìn)一片冰冷的深淵。
手指有些抖,臨荼拿起那張鮫綃紙。
字跡清雋依舊,力透紙背,卻透著一股決絕的冷硬:【卿卿妝次:吾性本卑劣,不堪托付。
浮世喧囂,歸期至矣,心有所屬,非卿良配。
前塵種種,譬如朝露。
望自珍重,勿念勿尋。
各自安好,永訣。
】紙頁無聲滑落,飄在地上。
“心有所屬……你?”喉嚨里擠出破碎的氣音,眼前陣陣發(fā)黑,石桌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,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。
心口被這“永訣”狠狠砸中,瞬間崩裂成無數(shù)鋒利的碎片,瘋狂地切割著五臟六腑。
痛得無法呼吸。
目光死死鎖在那碗幽藍(lán)的湯上。
歸期至矣?心有所屬?非卿良配?卑劣?不堪托付?騙子!懦夫!眼淚滾燙地砸落,一滴,兩滴,濺在石桌邊緣,暈開深色的shi痕。
臨荼猛地端起那碗湯,滾燙的碗壁灼痛了掌心也渾然不覺。
淚水混著那奇異清冽的湯,被臨荼大口大口、近乎自虐般灌入喉中。
鮮。
無法形容的鮮甜在舌尖炸開,瞬間撫平了連日來的疲憊,連腹中躁動(dòng)的小家伙都奇異地安靜下來。
可這鮮甜沖入喉嚨深處,卻驟然化作一條活蹦亂跳的魚。
像一條開靈智的魚,它瘋狂地扭動(dòng)、然后像是找到了一處棲息地,永遠(yuǎn)沉睡在她的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