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手擁之方為推,我用的是腳。”
吳庸驚愕不已,按說他這般指責,太子小小年紀就是沒嚇哭也得慌亂不知所措,可她說什么?她說她不是推,是、是踹?
“梁王世子意欲襲擊于我,我讓他進池子里泡一泡,看那顆榆木腦袋是否能開開竅,怎么,你覺得不妥?”
吳庸立刻道:“殿下這不過是片面之詞——”
“梁王世子所語,便不是片面之詞?”了了反問,“你在現(xiàn)場親眼瞧見了?還是說太子與世子兩個人的話,你信世子,卻不信太子?”
這帽子可扣大了,吳庸連忙下跪:“老臣不敢——”
“我看你敢得很?!?/p>
皇帝驚奇的目光在了了與吳庸之間來回轉,其實群臣再狡詐精明,明面上君與臣之間的身份依舊如天塹難以跨越,君王可以顛倒是非,大臣卻不能惱羞成怒,皇帝從前就是耳根子太軟,被人一說便覺乃自己過錯,別說是反駁,他連想都想不明白。
“吳庸,有件事我很好奇,想請你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為我解答?!?/p>
吳庸謹慎道:“老臣惶恐?!?/p>
“你說我教訓蠻橫無理的梁王世子,乃是手段狠毒,既然如此,我想問問你,寒門之家,養(yǎng)育一名讀書人,是否無比艱難?”
吳庸斟酌著了了的話,試圖從中找出漏洞或是陷阱,在確認安全后,他繼續(xù)謹慎回答:“回殿下,這是自然,雖說寒門出貴子,白屋出公卿,然普通人家須拼盡全家之力,方可供養(yǎng)一位讀書人。”
“世間至恨,莫過于斷人財路,毀人前程,若一位讀書人每逢大考,必定身體抱恙,于是族中認定他乃不幸之人,便改為供養(yǎng)他的兄弟?!?/p>
了了話沒說完,頓了許久,直到殿內群臣的心都吊到嗓子眼,她才繼續(xù)道:“該說這是天災,還是人禍呢?”
吳庸后背沁出一身冷汗,他僵硬答道:“自然是天災?!?/p>
“哦?”了了瞇起眼睛,“那這樣好了,若是有人心存妒忌,暗中陷害,便叫此人天打雷劈,斷子絕孫,你說如何?”
吳庸青筋一跳:“老臣不明白殿下所言為何,這與我們今日所說有什么關系?”
“沒有嗎?”了了輕輕拍了下手,一名內侍迅速遞上一沓紙,她抖了抖這沓紙,“可你的親生兄長,他不是這么說的,我這里有他的證詞,你要不要看看?”
皇帝奇道:“這是怎么回事?難道你說的這個讀書人,是真實存在的?”
了了順勢將證詞遞給皇帝,語氣冰冷:“吳庸,你可真是寬以待己嚴已律人,你兄長比你大五歲,自幼聰穎,十四歲便中了童生,吳家全族舉力供之,你雖讀書也不錯,可到底年紀太小,族里也花不起錢再供你,于是你每逢兄長大考,便在他飯食里做手腳,害他在考場上發(fā)揮不利,從而取而代之?!?/p>
這是這位太子殿下第一次在早朝上說這樣多的話,一字一句,理智清晰,不帶任何嘲諷意味,卻像是狠狠一巴掌甩在吳庸臉上,他冷汗涔涔,不明白這件事為何會被發(fā)現(xiàn),世上知道此事之人只有自己!
“你一路高中,娶了名門貴女,借著岳家之勢平步青云,可憐你的兄長,原本前途大好一片,最終卻只能在村子里當個教書先生,一生碌碌無為,老來疾病纏身,還要謝你這個親弟弟愿意給錢看病。”
吳庸否認:“殿下何出此言?老臣萬萬不會行此不仁不義之事,定然是有人陷害于臣!”
皇帝把那幾張證詞看了又看,咋舌:“吳庸啊吳庸,看不出來,你說太子下手狠毒,我看你可比太子狠毒多了!梁王世子頂多在床上躺幾天,立馬又能活蹦亂跳。而你,你這是偷走了你兄長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十年??!”
了了說:“你何必狡辯,我也不會聽你這片面之詞?!?/p>
吳庸深知此事決不能流傳出去,他心一橫,大聲道:“陛下與殿下冤枉老臣,可憐老臣一腔碧血丹心,竟遭君王如此辜負,既然如此,老臣愿一死以證清白!”
說著便往不遠處的柱子撞去,旁邊的大臣跟內侍七手八腳去攔,皇帝抖摟著手里的證詞,搖頭說:“不愧是親兄弟,你兄長還真了解你,他說你為自證清白定會使苦肉計,橫豎他妻兒已死,自己孤零零一人,便先自盡去了,還邀你早日與他團聚?!?/p>
吳庸腦門上鮮血四濺,皇帝這話一說,他沒法再繼續(xù)往下演,只得白眼一翻先暈過去再說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