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知州私自提高農(nóng)稅,逼得老百姓交了稅便不夠糧食吃飯,豪強大商們趁機放出高利貸,或是以極低的價格強購?fù)恋兀瑢⒑枚硕说牧济褡兂傻钁?,再在佃戶的租子上多加幾分。佃戶們一年到頭都在種地,忙得腰都抬不起來,期間還要服雜役,累得去了大半條命,卻連飯都吃不飽,到了年底連租子都交不夠,于是不得不按了手印,或賣男賣女,或典身為奴。
于家村這邊靠山近,再加上馬知州將財寶庫選在這邊,怕惹民憤,讓大批平民逃入深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秘密,因此并不敢剝削太過,于家村及附近幾個村子的日子才好過一些。
出了這個鎮(zhèn)子,鄄州即便稱不上人間地獄,也絕對是個吸血牢籠。
馬知州這人,算是有點眼力,他吃平民的肉喝平民的血,卻又讓平民茍延殘喘不至于立刻就死,倘若哪家豪強做得太過,他甚至?xí)鲅跃?,決不允許有人在鄄州生出事端。
他做知州這些年,難道沒人意識到這一點,難道就沒有一個還有良知的好官,想要往上告發(fā)?
那為什么馬知州還能在這個位子上待得穩(wěn)如老狗?
不會真的以為他是個一毛不拔的守財奴吧?他愛聽銀子當(dāng)啷響,愛聞銀票特有的油墨味,還愛數(shù)銅錢做消遣,但真到了該花的時候,馬知州是毫不猶豫的。
朝中多的是他打點過的大臣,想往上告的人,要么根本出不了鄄州,要么剛出鄄州死在路上,即便僥幸到了京城,朝中拿過他好處,被他捏著把柄的人,也會不約而同為他說話。
了了抓住馬知州后,并不能立刻掌握鄄州,馬知州對上峰大方,對下屬也大方,他享受這種揮金如土的快樂,一個人貪是很危險的,那要是整個府衙的官員都貪呢?
即便他們心懷天下不愿受這臟錢,那他們的家人呢?
不必往這些人手里送銀票,只消投其所好,投其家人所好,逢年過節(jié)以上峰的名義送去慰問,吃人嘴軟,拿人手短吶!
少部分孤家寡人堅持本心的官員,這會兒已經(jīng)到了地府找閻羅王報道去了。
有人貪財,有人好色,有人謀權(quán),馬知州將這些人通通籠絡(luò)在自己麾下,他若倒了,收受他好處的人又能討什么好?
他能在鄄州當(dāng)這么多年的土皇帝,可不完全是靠著這顆貪財?shù)男摹?/p>
所以了了才留著馬知州的命,很巧的是,她也很懂人類在想什么。馬知州不僅愛財,也愛命,而她恰好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盯著他,她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,馬知州呢?
捉住馬知州只是一個開始,想從他手里拿到所有底牌,并不是件容易的事,鄄州這些豪強大商很不好惹,熙熙攘攘,利來利往,有些人確實是能為了錢不要命的,誰擋了他們的財路,便跟誰不死不休。
與馬知州關(guān)系最為親密的有兩家,一家姓岳,做的是酒樓生意,整個鄄州叫得出名號的酒樓客棧,幾乎都在岳家名下,另一家姓關(guān),明面上開的是錢莊當(dāng)鋪,私底下卻開設(shè)無數(shù)青樓賭場。這兩家富得流油,哪怕每年要給馬知州上供一筆天文數(shù)字,兩家依舊過著極盡奢華的日子,恐怕皇宮里的貴人看了都要艷羨。
鄄州的老百姓越窮,富人便越富,他們吃起人來,不僅要肉要血,哪怕只剩個骨頭架子,也要敲碎了去吸食里頭的骨髓。
關(guān)家家主常常愛說一句話:錢嘛,湊湊就有了。
是啊,湊湊可不就有了?拼命干活,實在不行便賣掉孩子,再不行把自己也賣了,總能把債還清的。
這兩位跟馬知州走得最近,他們兩家逼民賣地,正是馬知州默許的。
若說馬知州是土皇帝,那這兩位堪稱無冕之王,恐怕他們比馬知州更有錢。
有錢好哇,了了正缺著呢。
馬知州能將整個鄄州府的官員都變成自己黨羽,又同岳關(guān)兩家關(guān)系匪淺,自然也不是傻子,他從第一天貪時便知道,一個成功的貪官,不僅得敢貪,還得能貪。
要貪得無厭,更要貪得安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