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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了 第353節(jié)（第3頁）

菊花遠(yuǎn)遠(yuǎn)地便看見了抱蛋，從于老混等人死了至今，她倆沒見過面，也沒說過話，視線隔空相望，又彼此避開。

抱蛋是來挑水的，村子里別的人家都有水井，惟獨(dú)她家，于老混有兩個子兒恨不得全拿去敗光，哪里舍得錢在家中挖井。再說了，這沒有水也輪不著他去挑，不還有孫女可以使喚嗎？

所以直到現(xiàn)在，抱蛋姐妹幾人還得到河邊來挑水吃。

抱蛋剛把桶放下，有蛋跟求蛋就來了，姐妹倆板著臉，一人一邊搶走了抱蛋的兩個水桶，不讓她挑。

本來腿腳就不好，這么重的水桶，再深一腳淺一腳的，她們還想著多攢些錢，以后上鎮(zhèn)子找大夫給姐姐看腿呢。

抱蛋拿兩個妹妹沒有辦法，很安靜地站在旁邊，現(xiàn)在她們姐妹三人相依為命，于老混活著不如死了，至少她們現(xiàn)在不用挨打，下地干活也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。

等菊花反應(yīng)過來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居然在傻笑，她連忙收斂表情，表現(xiàn)的十分正經(jīng)。

有蛋求蛋拎著水桶走遠(yuǎn)，抱蛋卻朝菊花走了過來。

這對從沒在一起玩過的堂姐妹，因?yàn)槟臣?，彼此之間產(chǎn)生了一種特殊的情誼。

“謝謝?！?/p>

抱蛋個頭很小，她早到了嫁人的年紀(jì)，身高卻比菊花還矮。常年的勞作，挨打挨罵，讓她的背有點(diǎn)駝，一條腿幼時被親爹踹斷，之后走路總是一瘸一拐，頭發(fā)稀疏瘦骨嶙峋，身上的衣服總是補(bǔ)丁撂補(bǔ)丁，菊花從沒見過她穿新衣服。

但就是這樣一個人，卻有一雙永遠(yuǎn)不會熄滅的眼睛。

菊花搖頭：“我沒幫到你什么。”

如果是指她對縣令大人說的那些話，那她受之有愧。

小孩兒們在河面上玩得歡天喜地，尖叫聲吵得人耳膜都疼，抱蛋輕聲道：“我爺還活著的時候，是想抱個男娃來家里養(yǎng)著，好傳宗接代的?！?/p>

菊花立刻想起她奶劉春花說過，曾看見有包頭巾的牙婆進(jìn)了于老混家院子，當(dāng)時她還以為于老混要賣孫女。

“他不想過繼族里的，知根知底的，誰愿意過繼給他當(dāng)孫子？他自己也怕養(yǎng)不熟，就想從外頭買。”說著，抱蛋臉上露出些許嘲諷來，“可他沒錢，只好盤算著把有蛋跟求蛋賣了，再從牙婆那買個男娃。”

菊花沉默數(shù)秒，說：“死得好。”

像于老混那種人，死后就該下十八層地獄，永世不得超生。

抱蛋目光放空，向遠(yuǎn)處看去：“這個世界真奇怪，你不覺得嗎？”

菊花不解地看她。

“爹娘爺奶可以隨意買賣兒女，賣去做童養(yǎng)媳，賣去當(dāng)丫鬟，賣去給人做妾，官府都不會管。”抱蛋喃喃著說，“就算是把孫女打死，也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，但反過來，孫女要打罵爹娘爺奶了，官府卻會管了，天理突然就有了，律法也突然生效了。”

那家賣女兒的，難道他們家姑娘真的想去當(dāng)丫鬟，想去做妾？可她不愿意又有什么用？她親爹親娘要賣她，這是合乎情理的。

菊花低低嗯了一聲：“是很奇怪，感覺爹娘隨隨便便把我們生了下來，像豬玀生豬玀一樣。”

抱蛋：“我爺他們死后，縣令大人問我，他們對我那樣壞，我恨不恨他們，想不想他們死?！?/p>

她露出一種茫然又匪夷所思的表情：“我說我不恨，也不想他們死。我說再怎么樣他們都是我的親人，沒了他們我就沒了依靠，縣令大人對我的回答很滿意?！?/p>

她知道自己必須這樣說，因?yàn)樗坏┱\實(shí)表達(dá)了恨意，就會馬上惹來嫌疑。

“嗯，我懂。”菊花點(diǎn)頭，“就像我大姐二姐可憐于寶蛋被淹死時，我明明想笑，卻還是要跟她們一起哭?！?/p>

抱蛋笑了起來，菊花也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