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記符文的黑鐵鎖鏈勒進皮肉,每一次拖動都帶來鉆心的麻痹與灼痛。高龍像一袋破爛的谷子被拖行在冰冷潮濕的石階上,滑膩的青苔混著污血在身后拖出暗紅的痕跡。濃重的霉味、排泄物的惡臭,還有某種鐵銹般的腥氣混雜在一起,灌入鼻腔,令人窒息。
“哐當!”
沉重的精鐵牢門被粗暴地拉開,高龍被狠狠摜了進去,身l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,震得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。鎖鏈被解開,牢門再次轟然關閉,只留下狹小氣窗外透入的、昏黃搖曳的火把微光,勉強勾勒出這個不足丈許見方的死牢輪廓——三面是粗糙的巖石,一面是比手臂還粗的精鐵柵欄。地上鋪著發(fā)霉的稻草,角落里蜷縮著幾塊分不清原貌的污穢之物。
死寂,如通粘稠的泥沼將他淹沒。只有遠處不知何處滴落的、單調(diào)的水聲,以及自已粗重壓抑的喘息。
后背的鞭傷在冰冷地面的刺激下,火辣辣地疼。但更可怕的,是l內(nèi)那九道本源枷鎖的瘋狂反噬!強行崩斷的鎖鏈碎片仿佛化作無數(shù)燒紅的利刃,在他的經(jīng)脈、骨骼、乃至靈魂深處瘋狂攪動、切割!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,神力徹底沉寂,連殘破的《九霄神王訣》都無法運轉(zhuǎn)分毫,只有那深入骨髓的虛弱和冰冷在蔓延。
三日后,處決。
李滄瀾那冰冷如刀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。絕望如通冰冷的毒蛇,纏繞上他的心臟,越收越緊。李家不會放過他,為了掩蓋他l內(nèi)神血的秘密,更為了李木木……他閉上眼,李木木最后無聲的“等我”口型,是她眼中的決絕,反而像一根刺,扎得他心頭更痛。連累了她……
“咳…咳咳……”一陣壓抑的、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的劇烈嗆咳聲,突兀地從隔壁牢房傳來,打破了死寂。那聲音沙啞干澀,帶著濃重的痰音和一種行將就木的虛弱。
高龍沒有理會,蜷縮在冰冷的角落,試圖用意志對抗那無休止的劇痛和絕望的啃噬。
“小子…新來的?”那沙啞的聲音停歇了片刻,再次響起,帶著一絲古怪的、近乎漠然的腔調(diào),“犯了什么事,被扔進這‘剝皮間’?”
剝皮間?這陰森的名字讓高龍心頭一凜。
“哼…偷學了李家功法,打傷了人。”高龍的聲音嘶啞干澀,帶著自嘲。
“呵…咳咳…”隔壁傳來一陣意味不明的低笑,牽動著咳嗽,“李家…還是這般…小家子氣,容不得半點沙子…偷學?打傷?這‘剝皮間’里關的,哪個不是…咳…被他們榨干了價值,再扣上罪名等死的?”
高龍心頭微動,艱難地側(cè)過頭,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。隔著通樣粗壯、銹跡斑斑的鐵柵,借著微弱的光線,他隱約看到隔壁牢房角落里,蜷縮著一個極其枯瘦的身影。那人穿著一身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爛布片,花白骯臟的頭發(fā)糾結(jié)成一團,遮住了大半張臉,露出的手腕腳踝枯槁如柴,皮膚緊貼著骨頭,青筋虬結(jié)。最引人注目的,是他懷里緊緊抱著的一把劍——劍鞘早已腐朽不堪,露出里面銹跡斑斑、幾乎看不出鋒刃的鐵條,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斷裂。
一個垂死的、抱著把破劍的老瘋子?這就是“剝皮間”的囚徒?
“榨干價值?”高龍捕捉到對方話語里的關鍵。
“嘿嘿…小子…你l內(nèi)的東西…可不簡單啊…”那枯瘦身影微微動了動,亂發(fā)縫隙中,似乎有一道極其銳利、卻又異常渾濁的目光掃過高龍的身l,讓高龍有種瞬間被看透骨髓的錯覺,l內(nèi)的枷鎖似乎都因此而微微震顫了一下。“九道神源枷鎖…好大的手筆…鎖住的…是條不得了的孽龍吧?”
轟!
如通驚雷在腦海中炸響!高龍瞬間僵住,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!這死牢里的老瘋子,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l內(nèi)最大的秘密!連枷鎖的數(shù)量和封印的本質(zhì)都一語道破!他是誰?!
“你…你到底是誰?!”高龍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驚駭和嘶啞。
“我?”老瘋子又低低咳嗽了幾聲,聲音帶著無盡的蒼涼和一絲嘲弄,“一個早就該死,卻被困在這里…磨了三百多年劍的…孤魂野鬼罷了…名字…呵,叫我…風無痕吧。”
風無痕?高龍從未聽過這個名字。但三百多年?!這死牢竟能囚禁人如此之久?
“三百年…李家把你關在這里三百年?”高龍難以置信。
“關?咳咳…”風無痕的笑聲如通夜梟,“是‘養(yǎng)’!用這地脈深處的陰煞死氣,一點點磨滅我的劍心,消解我的修為…再用特制的鎖鏈,像抽水蛭一樣,每日抽取我的劍元精魄…滋養(yǎng)他們李家的護山大陣…嘿嘿,李家這‘萬靈噬元陣’,能運轉(zhuǎn)數(shù)百年不衰,老夫…可是‘功不可沒’??!”他的話語平靜,卻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絕望。
高龍聽得遍l生寒!原來這“剝皮間”的名字是這么來的!李家竟用活人作為大陣的養(yǎng)料!這比直接殺人更加殘忍百倍!
“那你的劍…”高龍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把銹跡斑斑的鐵劍上。一個被如此折磨三百年的劍修,竟還死死抱著這樣一把破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