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風(fēng)卷著雪沫,刮得人臉頰生疼。
謝云闌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跋涉,身上的裘衣早已被風(fēng)雪浸透,寒意刺骨。體內(nèi)那詭異的“玲瓏心蠱”似乎也因這酷寒而躁動不安,帶來一陣陣細密的痛楚。
離開竹林劍廬已有數(shù)日,蕭雪河那張冰冷中帶著復(fù)雜情緒的臉龐,時常在他眼前浮現(xiàn)。謝云闌甩甩頭,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念想拋開。眼下,最重要的是找到玲瓏信中提及的那個“機緣”。
北燕,三皇子,耶律梟。
這是他復(fù)仇之路的第一個踏板。
體力漸漸不支,眼前開始陣陣發(fā)黑。謝云闌踉蹌幾步,終于支撐不住,跌倒在厚厚的雪地里。冰冷的雪涌入領(lǐng)口,激得他一個寒顫,意識卻愈發(fā)模糊。
朦朧中,似乎有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“前面那是什么?”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。
“像是一個人,殿下。”另一個聲音回答,帶著幾分諂媚。
馬蹄聲停在了近處,有人翻身下馬,腳步聲踩著積雪,咯吱作響,慢慢靠近。
一只穿著名貴皮靴的腳停在了謝云闌的臉側(cè)。
隨即,一張帶著暖意的狼裘披風(fēng)蓋在了謝云闌身上,隔絕了部分寒意。
“抬起他的臉?!?/p>
一只帶著薄繭的手捏住了謝云闌的下頜,微微用力,將他的臉抬了起來。盡管雙眼緊閉,長長的睫毛上凝著雪霜,但那張清俊絕倫的臉龐,依舊讓來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艷。
“是個美人,還是個漢人小子?!蹦悄凶虞p笑一聲,“帶回去,別凍死了本王的獵物。”
謝云闌被人抱起,失去意識前,只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混合著皮革的凜冽氣息。
再次醒來時,謝云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處一個溫暖華麗的營帳之中。帳內(nèi)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,角落的銅獸香爐里燃著暖香,驅(qū)散了帳外的嚴寒。
身上蓋著柔軟的狐裘,原本shi透的衣物不知何時已被換下,換上了一身干凈柔軟的細棉中衣。
“醒了?”
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。
謝云闌轉(zhuǎn)過頭,看見一個身形高大,穿著玄色金線滾邊胡服的年輕男子,正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矮榻上,手中把玩著一把鑲嵌寶石的彎刀,目光銳利地審視著他。
男子劍眉入鬢,鼻梁高挺,薄唇微微上揚,帶著一絲漫不經(jīng)心的倨傲。正是北燕三皇子,耶律梟。
謝云闌掙扎著想要坐起身,卻因身體虛弱而有些力不從心。
耶律梟放下彎刀,緩步走了過來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:“你是什么人?為何會倒在本王的狩獵路線上?”
謝云闌垂下眼簾,“小人……小人蘇云,原是大晟人士,家中遭了變故,流落至此,本想……本想投奔遠親,卻不料迷了路,又遇上風(fēng)雪……”
耶律梟挑了挑眉,似乎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。目光落在謝云闌蒼白的臉頰和微微顫抖的身體上,帶著一絲探究。
謝云闌從懷中慢慢取出一卷殘破的絹帛,雙手奉上:“殿下救命之恩,蘇云無以為報……這是小人偶然得到的一卷殘缺劍譜,聽聞殿下愛才,或許……或許對殿下有些用處?!?/p>
那正是“寒江雪”劍譜的入門幾式,被他刻意撕裂,做舊處理過。真真假假,虛虛實實,方能釣得上魚。
耶律梟接過絹帛,隨意翻看了幾眼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:“哦?劍譜?你倒是有些意思。”
耶律梟隨手將劍譜扔在一旁的案幾上,踱步回到矮榻邊坐下,給自己斟了一杯馬奶酒,慢悠悠地說道:“本王帳下不養(yǎng)無用之人。你既想投靠本王,總得拿出些誠意來。”
謝云闌心中一凜,知道戲肉來了。面上依舊是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樣:“殿下但有吩咐,蘇云萬死不辭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