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爾汗的話音還在風里飄著,陳無涯卻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離開高臺。趙天鷹下令全面壓上,戰(zhàn)鼓再度擂響,敵軍前鋒在滾石與箭雨中潰散,中軍戰(zhàn)車被截停,那面未展開的“噬魂幡”終究沒能升起??伤睦锴宄?,真正的麻煩不在戰(zhàn)場上。
他穿過忙碌的營地,腳下踩過尚未清理的血泥和斷刃。有人抬著傷員從旁走過,也有人抱著陣亡者的兵甲低聲啜泣。這些聲音他聽得很清楚,但沒有停下。他的腳步始終朝著后營方向——那個臨時用鐵籠與木樁圍成的監(jiān)押區(qū)。
牢房外,守衛(wèi)靠在柱子邊打盹,頭一點一點,鼻息微弱。陳無涯走近時,那人猛地驚醒,手按刀柄就要開口,卻被他抬手制止。
“里面的人呢?”
守衛(wèi)愣了一下:“一直關(guān)著……剛才巡查還看過。”
陳無涯沒再說話,徑直走到鐵籠前。鎖鏈垂在地上,一端斷裂,斷口參差,像是被硬物砸開?;\門半敞,內(nèi)側(cè)草堆凌亂,有掙扎過的痕跡。他蹲下身,指尖拂過地面,沾起一層細粉。湊近鼻尖輕嗅,一股麻澀感順著鼻腔竄上來。
“迷魂散?!彼吐暤?,“不是自己逃的,是有人來接應?!?/p>
他站起身,目光掃過四周。墻角有一灘水漬,混著血跡延伸向后院方向。腳印很淺,但連續(xù)不斷,顯然是有人拖著傷腿走過的痕跡。他沿著印記前行,繞過堆放雜物的糧倉,經(jīng)過一口廢棄的井口,最終停在后院圍墻下。
墻根處泥土松動,幾道新鮮腳印交錯其中。他俯身細看,其中一道腳印邊緣微微外翻,左腳比右腳深半寸——這是舊傷未愈的人才會留下的步態(tài)。他曾見過這人在議事廳角落低頭記錄軍報,也曾見他深夜獨自出入賬房,動作利落得不像個文書。
原來早就在了。
他閉上眼,體內(nèi)真氣緩緩流轉(zhuǎn),錯練通神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??諝庵械臍馕丁m埃的浮動、甚至地表細微的震顫都被一一捕捉。他曾把一本殘缺的追蹤秘籍反著練,結(jié)果經(jīng)脈逆行,反而催生出一種奇異的感知能力——能從混亂的氣息流中鎖定特定目標的去向。
此刻,那股混合著藥香與濕土的氣息正朝東北方延伸,貼著墻根,一路通往密林邊緣。
就在這時,墻頭傳來一聲輕響。
一片碎瓦從上方滑落,砸在泥地上裂成兩半。陳無涯睜眼抬頭,只見一道身影正攀上墻頂,黑色勁裝裹著瘦削身形,肩頭包扎的布條已被血浸透。那人一只腳剛跨過墻沿,衣角卻被凸起的磚石勾住,“刺啦”一聲撕裂開來。
對方頓了一下,隨即加快動作,翻身躍下,落地時踉蹌一步,仍強撐著向前奔去。
陳無涯沒有喊人,也沒有立刻追出。他退回幾步,解下腰間那條褪色的藍布帶,一圈圈纏緊腳踝,防止攀爬時打滑。然后他助跑兩步,足尖一點墻面,借力翻上墻頭。
夜風迎面吹來,帶著林間潮濕的腐葉氣息。遠處樹影連綿,那人已跑出十余丈,正跌跌撞撞地沖向林口。他的速度不快,但每一步都刻意避開開闊地,專挑陰影與灌木穿行,顯然是熟悉地形的老手。
陳無涯站在墻頭,望著那道即將隱入樹林的背影,嘴角微微揚起。
“想走?”他低聲說,“你忘了這局棋,還沒收官?!?/p>
話音落下,他縱身躍下,落地時膝蓋微屈,順勢前沖三步穩(wěn)住身形。腳底踩碎枯枝的聲音清晰可聞,但他毫不減速,循著那股熟悉的氣息軌跡疾追而去。
林口前,那人突然回頭望了一眼。月光斜照在他臉上,映出一張蒼白而熟悉的面孔——正是三日前負責清點軍糧的副簿官。他曾親手將一份偽造的補給單交給趙天鷹,也被陳無涯當眾質(zhì)疑過數(shù)字誤差。當時他神色如常,只說是謄抄失誤。
現(xiàn)在,他眼中滿是驚惶。
見陳無涯已逼近,他不再猶豫,一頭扎進樹林深處。樹枝刮破他的衣袖,荊棘劃破手掌,他也顧不上疼痛,只拼命往前跑。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,節(jié)奏穩(wěn)定,仿佛根本不急。
他知道,那是獵人盯上獵物的步調(diào)。
林中光線昏暗,地面坑洼不平。陳無涯卻不減速度,每一步都精準落在堅實之處。他的呼吸平穩(wěn),體內(nèi)錯勁緩緩運行,隨時準備爆發(fā)。系統(tǒng)提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:
【檢測到高強度追蹤狀態(tài),是否啟用‘逆息辨蹤’強化模式?】
他沒有回應,只是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短劍。劍柄上有幾道新刻的劃痕,是昨夜戰(zhàn)斗時留下的。他記得這把劍曾卡在一名死士的肋骨間,拔出來時差點脫手。
而現(xiàn)在,它又要派上用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