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章 藤襲山（下）（第1頁）

藤襲山的霧氣像化不開的濃粥，黏糊糊地裹在身上。月光穿透云層的瞬間，能看到交錯的樹影里藏著無數雙窺視的眼睛，呼吸間全是潮濕的土腥氣和若有若無的血腥味。

原葉攥著日輪刀的手心沁出了汗，指尖的綠光隨著呼吸輕輕搏動。他能聽見腳下苔蘚的低語，能感知到周圍灌木的顫栗——這些植物在恐懼，它們比人類更早察覺到黑暗里潛藏的惡意。

“這邊有個山洞，先歇會兒。”錆兔的聲音從前面?zhèn)鱽?，他戴著狐貍面具，身形在樹影里一閃，很快消失在一塊巨大的巖石后。

原葉跟過去時，義勇正站在洞口發(fā)呆，手指反復摩挲著刀柄，卻始終沒勇氣將刀拔出來。這已經是他們進山的第四個夜晚，遇到的鬼不算少，有趴在樹干上偽裝成樹瘤的，也有鉆進腐葉堆里裝尸l的，但每次都是原葉或錆兔沖在最前面，刀光起落間便解決了麻煩。而義勇，連刀鞘都沒打開過一次。

“你再這么攥著，刀柄都要被你捏碎了?！痹~靠在洞壁上，看著義勇發(fā)白的指關節(jié)忍不住開口，“真不想拔刀的話，趁早下山還來得及。”

義勇猛地抬頭，眼眶泛紅，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，轉身走到洞口背對著他們，肩膀微微聳動。

錆兔摘下面具，露出張清秀的臉，額角還沾著點血污。他遞給原葉一塊干餅，低聲道：“別逼他了，義勇他……他的親人……?！?/p>

“無論如何也不能不拔刀啊?！痹~咬了口餅，碎屑掉在衣襟上，“這地方可不是講情面的地兒，下一秒說不定就有只鬼把臉貼到他背上了?！?/p>

話音剛落，洞外突然傳來“咔嚓”一聲脆響，像是骨頭被踩碎的聲音。緊接著是某種粘稠的、拖拽重物的動靜，順著風飄進洞里，帶著股令人作嘔的腥甜。

錆兔瞬間戴上面具，拔刀的動作快如閃電：“來了?！?/p>

原葉也立刻站起身，刀柄上的藤蔓紋路在微光里泛著淡綠。三人剛走出山洞，就看到不遠處的空地上蹲著個畸形的影子，無數條手臂從它背上伸出來，正將一具尸l往嘴里送，喉嚨里發(fā)出“咕嘰咕嘰”的吞咽聲。

“這是什么？”錆兔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，“藤襲山怎么可能會有這種量級的鬼出現(xiàn)？”

那鬼緩緩轉過身，渾身的手臂像蜈蚣的腳一樣蠕動著，胸口上長著張布記獠牙的嘴，此刻正咧到耳根：“又來三個小點心啊……正好，前幾天吃的那批快消化完了?！?/p>

錆兔率先沖了上去，刀光如銀鏈劃破夜色：“水之呼吸·三型·流流舞！”

手鬼的幾條手臂應聲而斷，黑煙冒起的瞬間，更多手臂從它腋下鉆出來，像鞭子似的抽向錆兔面門。原葉立刻揮刀迎上，淡綠色的刀身劃出弧線：“花之呼吸·三型·御影梅！”

刀風交織成扇形，堪堪擋住襲來的手臂?？赡切┦直巯袷菬o窮無盡，斬斷一條立刻又冒出兩條，很快就把兩人逼得連連后退。原葉心里暗驚，這鬼的再生速度比之前遇到的快太多，而且每條手臂的力道都大得驚人，剛才擋那一下，現(xiàn)在手腕還在發(fā)麻。

“你們倆的刀挺快啊?！笔止淼男β晱男厍焕餄L出來，震得樹葉簌簌往下掉，“可惜還是嫩了點——那個戴面具的，動作倒是利落，跟誰學的？”

錆兔沒理它，腳下步法變幻，刀光貼著地面掃向手鬼的腳踝。手鬼猛地躍起，數十條手臂通時砸向地面，泥土飛濺間竟砸出個半米深的坑。

“躲得還挺靈活。”手鬼的目光在錆兔臉上的面具上轉了轉，突然發(fā)出尖銳的笑，“這面具……是那個叫鱗瀧的老家伙給你的吧？”

錆兔的動作頓了一下：“你認識我?guī)煾?？?/p>

“認識？”手鬼的笑聲陡然拔高，所有手臂都瘋狂舞動起來，“我當然認識！就是那個老東西把我關在這破山里的！他送進來的弟子，我吃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！”

它突然逼近一步，最前面的那條手臂指著錆兔，指甲縫里還卡著點布料碎屑：“他們戴的面具跟你一模一樣！有的哭著喊要回家，有的舉著刀發(fā)抖，最后還不都成了我的點心？尤其是幾年前年那個小個子，刀都沒舉起來就被我擰斷了脖子，骨頭嚼著咯吱響呢！”

“你閉嘴！”錆兔的聲音陡然變調，面具后的臉漲得通紅，“不準你提師父！”

“哦？急了？”手鬼笑得更癲狂了，手臂像毒蛇般纏向錆兔的腰，“看來你很想知道他們臨死前的樣子？我可以慢慢告訴你啊——比如那個總愛梳雙馬尾的小姑娘，被我扯著頭發(fā)往樹上撞的時侯，還喊著師傅救我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