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話挑明,對我沒有任何好處。
像是為了安撫我,接下來的兩天,陸悍言都在我的病房里處理公務(wù)。
只是他大部分時間都戴著藍(lán)牙耳機(jī),嘴角偶爾會不自覺地上揚(yáng),露出我曾經(jīng)無比熟悉的溫柔笑容。
我知道,電話那頭是許安然。
我趁著他與許安然通話時,將心腹準(zhǔn)備好的離婚協(xié)議書遞到了他面前。
我以為他會發(fā)現(xiàn),畢竟這舉動如此明顯。
可他只是不耐煩地瞥了一眼,連內(nèi)容都沒看,就直接翻到最后一頁,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他的目光,甚至沒有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移開過一秒。
我顫抖著手,接過了那份協(xié)議,死死盯著他那墨跡未干的簽名。
忽然間,我想起了七年前,我與他初遇的那個雨夜。
那時的他被仇家追殺,渾身是血地倒在廢棄的立交橋下。
二十三歲的陸悍言,眼睛亮得驚人,像一頭瀕死的幼狼,充滿了警惕與狠厲。
我本該趕去音樂廳參加一場重要的排練,可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間,卻鬼使神差地動了惻隱之心。
我調(diào)轉(zhuǎn)腳步,朝他走了過去。
沒想到,那一步,就踏入了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。
再后來,他為了保護(hù)我,胸口中了一槍。
在手術(shù)室外等待的二十個小時里,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,在他的世界里,單純和善良,根本保護(hù)不了任何人。
七年,我從一個見到血都會渾身發(fā)抖的小姑娘,變成了如今能面不改色地替他處理掉任何“麻煩”的陸太太。
我以為我們終于可以并肩而立,攜手面對整個世界的風(fēng)雨。
他卻只覺得,我和那些在泥潭里打滾的人再沒區(qū)別了,一樣的骯臟,一樣的上不了臺面。
我摩挲著右手食指上因常年握槍而生出的厚繭,又想起照片里許安然干凈純潔的模樣。
突然覺得,一切都好沒意思。
滿腔的不甘與怨恨,仿佛都重重地砸在了棉花上,無聲無息。
出院后,陸悍言借口要去鄰市出差,離婚冷靜期的這一個月,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。
可我沒想到,我竟然會在這里見到許安然。
我為了給我那未出世便已逝去的孩子祈福,專門去了一座偏僻的教堂,請神父為他做一場小型的彌撒。
我不信教,但我希望我的孩子,能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天堂。
推開沉重的木門時,許安然正在給唱詩班的孩子們彈奏伴奏。
最后一個和弦響起,一個刺耳的錯音破壞了整首曲子的和諧。
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,伸出手,在琴鍵上按下了正確的音符。
“這里,應(yīng)該是這樣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