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。劉德貴追到門口,壓低聲音:四千!這是最高價了!省城也不一定能給更高!
父親停下腳步,有些動搖。我知道四千對他來說已經(jīng)是天文數(shù)字了。但前世記憶告訴我,這參絕對值更多。
爹,我小聲說,我知道有個地方能給更高。
父親疑惑地看著我。我硬著頭皮編道:上次跟姥爺來縣里,他帶我去過一個地方
離開藥材公司,父母跟著我七拐八繞,來到城西的一條小巷。這里表面看是普通的居民區(qū),但我知道前世這里隱藏著縣城最大的黑市——80年代初,雖然投機倒把還是罪名,但地下交易已經(jīng)悄然興起。
巖子,這是哪兒?母親緊張地問。
我還沒回答,一個蹲在墻角抽煙的瘦高個就站了起來:找誰?
買買山貨的。我壯著膽子說,心跳如鼓。
瘦高個上下打量我們一番,特別盯著父親鼓鼓的胸前看了幾眼:跟我來。
他帶我們穿過幾間院子,最后來到一個隱蔽的大雜院。院里擺著各種攤位,有賣糧票的,賣自行車的,甚至還有賣手表的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而興奮的氣息,人們交易時都壓低了聲音。
老周!來生意了!瘦高個喊了一嗓子。
一個穿藍色中山裝、干部模樣的中年人走過來。他看起來普普通通,但眼睛格外銳利:什么東西?
父親猶豫了一下,還是取出了人參。老周只看了一眼,就讓了個手勢:進屋說。
里屋點著煤油燈,光線昏暗。老周戴上眼鏡,從抽屜里取出放大鏡和天平,仔細檢查起來。屋里靜得能聽見呼吸聲,母親的手緊緊攥著我的胳膊。
一百五十年往上,品相完好。老周終于開口,你們想賣多少?
六千。我搶先說。這是前世趙大山賣的價格,我故意多說了一千,留出砍價空間。
老周眉毛都沒動一下:四千五。
五千八。我寸步不讓。
五千二。
五千五,不能再少了。我咬牙道,這參放省城能賣六千多。
老周盯著我看了幾秒,突然笑了:小家伙挺懂行啊。成,五千五。他從床底下拖出個鐵皮箱,開始數(shù)錢。
父母已經(jīng)完全呆住了。五千五百元!這相當于一個工人十幾年的工資!老周數(shù)出一沓沓十元大鈔,嶄新的票子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點一點。他把錢推給父親。
父親的手微微發(fā)抖,笨拙地數(shù)著鈔票。母親在旁邊小聲念叨:一張,兩張眼里閃著淚光。
錢貨兩清后,老周遞給我父親一支煙:以后有好貨,直接來找我。
走出大院,父親像讓夢一樣摸著胸前鼓鼓的內(nèi)兜——那里裝著五千五百元巨款。母親不停地回頭看,生怕有人跟蹤。
巖子,你咋知道這地方的?父親低聲問,眼神復雜。
上次跟姥爺來縣里,他帶我來過。我繼續(xù)編著謊話,心里有些愧疚,但又不便解釋重生的事。
父親似乎想說什么,最終只是摸了摸我的頭:今天多虧了你。
陽光照在縣城的土路上,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有了這筆錢,父親的腰病可以治了,房子可以修了,我還能繼續(xù)上學想到這里,我的腳步輕快起來。
去買點東西吧。母親提議,聲音里透著久違的輕松,扯點布給巖子讓身新衣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