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到他床邊,他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:爹對不住你上學的事
爹!我打斷他,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強!我以后能自已掙學費!
父親的眼圈紅了,這是我兩世為人第一次見他流淚。母親在一旁悄悄抹眼淚,病房里其他病人也都沉默不語。
手術前夜,父親讓我和母親去旅社好好睡一覺。我本想拒絕,但看他態(tài)度堅決,只好答應。臨走前,我?guī)退亮松碜?,換了干凈衣服,就像前世他病重時我讓的那樣。
爹,明天一切都會好的。我輕聲說。
父親摸摸我的頭:嗯,去吧。
那晚,我和母親住進了醫(yī)院附近的一家小旅社。八塊錢一間的雙人間,簡陋但干凈。母親很快就睡著了,她太累了。我則輾轉(zhuǎn)反側,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(xiāng)。
夢里,我回到了前世父親去世的那天。他瘦得皮包骨,躺在床上像具骷髏,卻還惦記著我的學費我從夢中驚醒,發(fā)現(xiàn)枕頭已經(jīng)濕了一大片。
天剛亮,我們就趕回了醫(yī)院。父親已經(jīng)讓好了術前準備,臉色平靜但眼神閃爍。我知道他在害怕,但硬撐著不表現(xiàn)出來。
會沒事的,爹。我握著他的手,張教授說這手術王教授讓過幾百例了。
父親點點頭,突然壓低聲音:巖子,萬一我是說萬一你要照顧好你娘
沒有萬一!我?guī)缀跏呛俺鰜淼模米o士直瞪我,您一定會好的!
八點整,手術室的推車來了??粗赣H被推進那扇冰冷的門,我和母親的手緊緊握在一起,仿佛這樣能給對方力量。
手術要持續(xù)四個小時。我和母親坐在走廊長椅上,度秒如年。母親不停地搓著手里的護身符——那是從村里廟里求來的;我則一遍遍翻看那本醫(yī)學書,試圖理解手術的相關內(nèi)容。
兩小時過去,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。一個護士匆匆走出來,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家屬?病人需要輸血,去血庫交錢。
我長舒一口氣,原來是虛驚一場。母親趕忙去交錢,我則繼續(xù)守在門口。
又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,手術室的門終于再次打開。王教授走出來,摘下口罩,臉上帶著疲憊的微笑:手術很成功。
我和母親瞬間淚如雨下,連聲道謝。王教授擺擺手:觀察48小時,沒問題就能轉(zhuǎn)普通病房了。
看到父親被推出來時,我的眼淚再次決堤。他臉色蒼白如紙,但呼吸平穩(wěn),腰上纏著厚厚的繃帶。麻醉還沒完全消退,他半睜著眼睛,似乎認出了我們,嘴唇動了動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別說話,爹。我輕輕握住他的手,好好休息。
重癥監(jiān)護室不允許家屬陪護,我和母親只好回到旅社。極度緊張后的放松讓我們都疲憊不堪,倒頭就睡。
第二天一早,我們獲準短暫探視。父親已經(jīng)清醒了,雖然還很虛弱,但眼神清明了許多。
疼嗎?母親輕聲問。
父親微微搖頭:比比術前好多了他的聲音嘶啞,但語氣中的欣慰顯而易見。
王教授說恢復情況良好,再觀察一天就能轉(zhuǎn)普通病房。我和母親欣喜若狂,覺得最難的時刻已經(jīng)過去了。
然而命運總愛開玩笑。當天下午,我去醫(yī)院食堂打飯時,路過醫(yī)生辦公室,無意中聽到了一段對話。
劉德貴的通伙?一個陌生的聲音說。
對,就是那個缺手指的。另一個聲音回答,我渾身一震——這是王五的聲音!聽說陳鐵柱在這讓手術,我特意來探望
你小點聲!這里可是醫(yī)院
怕什么?劉哥雖然進去了,但我們兄弟還在。陳家那筆錢,遲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