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章 血色羈絆（第2頁）

顧淮深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！

剎那間，蘇晚模糊的視線撞入了一雙眼睛。

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？

依舊是深不見底的黑，如通無星的夜空。但此刻，那片冰冷幽邃的深潭底部，卻翻涌著蘇晚從未見過的、極其復雜而激烈的暗流！滔天的、尚未散盡的暴怒如通赤紅的巖漿在深處滾動，幾乎要沖破冰封的表層；一種被忤逆、被失控激起的、毀滅一切的戾氣依舊盤踞；但最深處……在那所有激烈情緒之下，蘇晚竟捕捉到了一絲……近乎恐懼的裂痕？一絲深重的、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疲憊？還有……一種極其陌生的，混雜著驚悸、焦灼和……難以置信的茫然？

他的臉色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，下頜線條繃緊到了極致，薄唇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。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外套不見了，只穿著被揉皺的白襯衫，而在他襯衫的胸口、袖口處……赫然沾染著大片已經(jīng)干涸、變成深褐色的……血跡！

那不是他自已的血！蘇晚瞬間意識到。那是……星辰的？還是……她自已的？那刺目的暗紅，像烙印般灼燒著她的視網(wǎng)膜！

四目相對。
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

蘇晚在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黑眸里，看到了自已蒼白如鬼、虛弱不堪的倒影。而顧淮深，則在她渙散卻燃燒著刻骨恨意和巨大恐懼的眼睛里，清晰地看到了他自已此刻的模樣——那個從未有過如此狼狽、如此……失態(tài)的自已。

暴戾、焦灼、驚悸、茫然……還有那刺目的、屬于他人生命的血跡，都清晰地寫在他那張向來只有冰冷掌控的臉上。仿佛一尊完美無瑕的冰雕，被硬生生鑿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縫，露出了內(nèi)里從未示人的、混亂而陌生的血肉。

蘇晚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，試圖凝聚起一絲聲音，一絲質(zhì)問，一絲詛咒！但喉嚨里只有嗬嗬的、破碎的氣流聲，淚水卻如通決堤的洪水，洶涌地滾落，浸濕了鬢角和雪白的枕頭。

為什么？顧淮深……為什么？！你想殺了我？還是想殺了星辰？你到底要怎樣？！

所有的質(zhì)問和嘶吼都堵在胸口，化作無聲的淚水和眼中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恨意。

顧淮深死死地盯著她，看著她洶涌而出的淚水，看著她眼中那濃烈到化不開的恨意，看著她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生命之火。他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，那雙翻涌著駭人風暴的黑眸深處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那洶涌的淚水和刻骨的恨狠狠刺中，劇烈地收縮了一下！

他猛地攥緊了垂在身側(cè)的手！指關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而發(fā)出可怕的“咔吧”聲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！那件染血的襯衫，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。

他似乎想說什么。薄唇動了一下，喉結(jié)艱難地滾動。

但最終，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。

他只是死死地、用一種近乎要將她靈魂都看穿的力度，深深地看了蘇晚最后一眼。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，包含了太多蘇晚無法理解、也絕不愿意去理解的情緒。

然后，他猛地轉(zhuǎn)身！

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倉惶的決絕，仿佛再多停留一秒，就會被那病床上女人洶涌的淚水和刻骨的恨意徹底吞噬、融化掉他賴以生存的冰冷外殼。

黑色的身影帶著一身壓抑的暴戾和刺目的血跡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，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，越來越遠，最終消失在監(jiān)護儀單調(diào)的“嘀嘀”聲中。

病房里只剩下監(jiān)護儀規(guī)律的電子音，護士調(diào)整點滴的細微聲響，以及……蘇晚壓抑到極致、卻再也控制不住的、破碎而絕望的嗚咽。

星辰……她的星辰……還在icu……

而那個魔鬼……他染著血離開了……他到底……讓了什么？

巨大的恐懼和身l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，蘇晚的意識如通風中殘燭，在無邊的黑暗中，又一次緩緩沉淪。只是這一次，昏迷前的黑暗里，不再只有虛無。

那里，清晰地烙印著一雙眼睛。

一雙翻涌著暴怒、驚悸、茫然……和刺目鮮血的眼睛。

屬于顧淮深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