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聲像炸雷般在寂靜的夜里炸開,緊接著是成片的尖叫,像被踩住尾巴的貓群,尖銳得刺人耳膜。張魯下意識地捂住背上樂樂的耳朵,小家伙被驚醒了,迷迷糊糊地抬起頭,眼里還蒙著層睡意:“哥哥……打雷了嗎?”
“不是打雷。”張魯?shù)穆曇粲悬c干,他望著圖書館的方向,那里的燈火突然滅了大半,只剩下幾盞應(yīng)急燈在黑暗中閃爍,像瀕死者的眼睛,“我們可能……得換個地方了?!?/p>
農(nóng)礥沒說話,只是握緊了消防斧。她側(cè)耳聽著槍聲的頻率,眉頭越皺越緊:“不止一把槍,而且聽聲音……有霰彈槍,還有軍用手槍?!彼D了頓,補充道,“我爸以前帶我去靶場玩過,不會認錯。”
“有軍隊?”張魯心里升起一絲希望。如果有軍隊駐守,圖書館應(yīng)該很安全才對。
“不像?!鞭r(nóng)礥搖了搖頭,“你聽尖叫的方向,是從圖書館內(nèi)部傳出來的。如果是軍隊清剿怪物,不會這么混亂?!彼ь^看向黑暗中的建筑輪廓,“更像是……內(nèi)訌。”
這個猜測讓張魯心里一沉。比起怪物,人心往往更可怕。
“那我們現(xiàn)在去哪?”他問。背上的樂樂又開始發(fā)抖,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領(lǐng),顯然是被剛才的槍聲嚇到了。
農(nóng)礥看向圖書館斜對面的一棟寫字樓:“那里。”她指的是棟二十層的玻璃幕墻建筑,底層是家連鎖超市,“超市里有物資,寫字樓的消防通道可以通往高層,視野好,易守難攻?!?/p>
張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,那棟樓黑沉沉的,只有底層超市的應(yīng)急燈還亮著,像只蟄伏的巨獸?!澳抢铩瓡粫灿泄治铮俊?/p>
“肯定有。”農(nóng)礥說得干脆,“但總比去圖書館看人類自相殘殺強?!彼瘜懽謽堑姆较蜻~了兩步,又回頭看張魯,“你要是想去圖書館,我不攔你?!?/p>
張魯看著她額角滲血的紗布,又摸了摸背上樂樂冰涼的小手,搖了搖頭:“一起走。”
從街角到寫字樓有五十米的距離,中間是片空曠的廣場,鋪著灰白色的地磚,平時是跳廣場舞的地方,此刻卻散落著翻倒的音響和斷裂的旗桿。月光從云層里鉆出來,照亮廣場中央的噴泉,池子里的水泛著綠光,漂著不知是什么的黑色雜物。
“我先去探路?!鞭r(nóng)礥壓低身子,像只敏捷的獵豹,沿著墻角朝寫字樓移動。她的運動服和夜色融為一l,只有偶爾閃過的消防斧反光能確認位置。
張魯背著樂樂,跟在后面保持著十米距離。他把薯條從懷里放出來,小聲叮囑:“機靈點,有情況就示警?!毙∝垺斑鳌绷艘宦?,竄進旁邊的灌木叢,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兩盞小燈。
走到廣場中央時,張魯踩到個軟綿綿的東西,低頭一看,差點吐出來——是只被踩爛的手,指甲涂著紅色的指甲油,還戴著枚廉價的塑料戒指。他趕緊移開腳,心臟狂跳,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。
“等等!”農(nóng)礥突然在寫字樓門口停下,朝他讓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張魯立刻停住,后背緊緊貼住一根路燈桿。他看到農(nóng)礥正盯著超市的玻璃門,門被從里面鎖死了,但玻璃上有個大洞,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。
透過洞口,能看到超市里散落著購物車,貨架東倒西歪,幾具穿著超市制服的尸l躺在過道上,脖子都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。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,收銀臺后面站著個穿保安制服的男人,背對著他們,手里拿著根高爾夫球桿,正一下下砸著什么東西,發(fā)出沉悶的“砰砰”聲,地上的血順著瓷磚縫流到門口,在應(yīng)急燈下泛著黑紅的光。
“那是……”張魯?shù)穆曇艨ㄔ诤韲道铩?/p>
“人?!鞭r(nóng)礥的聲音冷得像冰,“一個活著的人,在砸死另一個活著的人?!?/p>
張魯這才看清,保安腳下躺著的不是怪物,是個穿著睡衣的女人,懷里還抱著個嬰兒,只是那孩子一動不動,大概已經(jīng)沒氣了。而那個保安,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,聲音不大,卻透著股瘋狂:“都是你們……都是你們搶東西……活該……”
“瘋子?!睆堲敽蟊嘲l(fā)涼。比起失去理智的怪物,這種清醒著作惡的人更讓人恐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