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孫賢弟此言差矣!”周吉力連連擺手,搖頭一笑,“若真是那刀帝劉世良罹患重病,劍皇再一出海,云墨派豈不是更加群龍無首?他們到南海比我們近不了多少,這一來一往也得花費數(shù)月時間。似這等豪門大派,長期沒有一尊絕世高手坐鎮(zhèn),難保老巢會不會起火?!?/p>
孫蘭溪恍然:“那周兄認為他們船上的病人是?”
周吉力又一搖頭:“我怎知道?興許是劉世良的小老婆呢!”
此時此刻,就在云墨派那艘大船中層船艙的最盡頭處,那一襲黑衣的劍皇緩緩?fù)崎_了一扇門。
門后是一間尚算素凈的臥房,一床,一桌,兩張椅,半收的水墨屏風后面是一個檀木的梳妝臺,上面的銅鏡上映出一張少女的臉龐。
察覺到劍皇進來,那少女轉(zhuǎn)過身來,露出慘白的臉色,聲音有氣無力:“那些人,可算消停了?!?/p>
“你舒服些了?”劍皇緩緩開口,他的聲音低沉而平和,與粗礪的相貌極不相稱,“我一露面,他們便不再說話了,非常安靜?!?/p>
“我倒不是嫌他們聲音吵嚷?!鄙倥f話時,蒼白而纖細的脖頸上,都能看出青色的血管紋路來,“只是我實在聽不得那些人拿我齊越師兄挑撥拱火?!?/p>
劍皇點點頭:“來的那二人,也應(yīng)是有名望的青年才俊,來這里逞口舌之利,著實低級下作了?!?/p>
“就那些家伙,才俊什么……”少女頗為不屑,聲音也激動起來,但只說了幾字便猛一陣咳,過后才虛弱地繼續(xù)道,“我當初在神仙山莊便聽過他們聲音,一個叫周什么什么,一個叫什么蘭溪,都只是沽名釣譽,唯利是圖的朝廷鷹犬……那等貨色,來給齊越師兄提鞋都不配?!?/p>
劍皇沉默了幾息,慢慢開口:“齊越傷了你,你仍是這般在意他?”
少女連忙辯駁:“師兄他只是誤傷!當時情急之下,他原只想用那式有隔山打牛之力的‘風卷云飛’,只是出手倉促,內(nèi)力尚未運實……”
劍皇不等她說完便道:“當時情形,你已說過多次了?!?/p>
少女呼吸滯了一下,接著道:“師兄是云墨派上下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,只有他處處維護我,嗯,是除了李大叔你之外唯一一個?!?/p>
劍皇凝望著少女的滿面病容,思緒陡然飄回數(shù)年之前。
自那場正魔大戰(zhàn)之后,他一直隱居在夜墨江畔,襲承了所謂“劍皇”的稱謂。某一日,他從前的師弟劉世良突然找來:“師兄,我有一個不情之請。”言辭之間,神色閃爍,似乎很難開口。
數(shù)段交談之下方得知,原來師弟從前在外有段露水情緣,竟生下一個女兒。如今那戶農(nóng)家因荒年而家破人亡,走投無路之際托人帶來信件,求劉世良幫襯。但今時不同往日,劉世良早非當年的風流浪子,而已正式就任一派之尊,執(zhí)掌數(shù)千門人,每日行蹤備受矚目,難以處理這不大光彩的私事。于是師弟只能來求深居簡出,行跡本就飄忽不定,而且一定會為其保守秘密的他來幫忙。
劍皇無奈,便依照信上的地址,尋到了那對母女,以劉世良表兄的名義與她們相認,從那以后時常周濟二人,依照師弟囑托,讓她們有吃有穿,勉強度日。經(jīng)年累月,頻繁來往,他也與這母女二人有了親近之感,真當自己的親戚來照料。尤其是師弟的女兒與他玩得極好,讓無有家室的他有了繞膝之歡,使得十幾年來如死水一般的心湖不時能蕩起愉快的漣漪。只是幾年后,那農(nóng)家女罹患時疫急癥而逝,劉世良便將女兒女扮男裝,以“劉單”的身份帶回云霧山,劍皇便再未見過她。
等到再見時,她已是身受重傷,生命垂危,即便經(jīng)過了多名高手與幾位名醫(yī)聯(lián)手之下極力救治,也只是暫護心脈,延緩幾年死期。劉世良雖對這女兒一向沒什么感情,但到底是骨肉相連,也盡力求索治愈之法,直至得知金蛇島的消息,便吩咐部分弟子,秘密護送她出海求醫(yī)。這次,連劍皇也親自動身了,那些年的相處,他早已把這少女當為極親的親人,不忍她在花樣年華便逝去,非要盡力幫她留下這條性命不可。
連日相處,劍皇發(fā)現(xiàn)她經(jīng)歷了幾年江湖生涯,已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女,性情愈發(fā)陰郁與古怪,她幾乎敵視所有人,尤其對劉世良極為不滿,原本骨子里的機敏聰慧,盡數(shù)化為對一切的漠視譏嘲。但她唯獨對那位齊越?jīng)]有任何不滿,甚至還極力維護。劍皇也曾與那齊越接觸過幾次,只覺其的確舉止有度,頗有正道少俠風范,但畫虎畫皮難畫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,那一掌給少女造成的傷勢,仍讓劍皇對其有深深的不滿。
這時,少女見他久久沒有說話,便又尋了個話題:“李大叔,那條船既然是虞國朝廷的船,那他們是去哪兒的?萬里迢迢來南海做什么?”
“想必也是去金蛇島吧?!眲实?,“近一年來,金蛇島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脛而走,其島主坐擁極為精湛的醫(yī)術(shù),島上更有無數(shù)罕有的珍稀藥材,甚至連老藥王等人都對其推崇備至。這普天之下,疑難雜癥何其之多?所以非常多的人,都想登島求醫(yī)。那艘朝廷的船上,應(yīng)是載著那名身體虛弱的皇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