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8章 冷光下的影動（第1頁）

濃烈的硫磺味混合著魘鬼殘骸的焦臭，似乎還縈繞在鼻腔。林默驅(qū)車駛離城西那片被死亡籠罩的爛尾樓群，卻沒有回家，方向盤一打，徑直駛向了市局法醫(yī)中心。時間已過凌晨一點。

中心大樓燈火通明，在寂靜的深夜里像一座孤島。林默亮出證件，穿過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冰冷走廊，推開了主解剖室厚重的不銹鋼門。

刺眼的無影燈光下，蘇璃的身影顯得格外清冷。她穿著纖塵不染的白大褂，戴著口罩和護目鏡，只露出一雙沉靜專注的眼睛，正俯身在那具流浪漢的尸l旁忙碌著。冰冷的器械在她戴著乳膠手套的手中閃爍著寒光，與解剖臺上慘白的膚色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。聽到開門聲，她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，抬起頭。

“林隊？”她拉下口罩，露出略顯疲憊卻依舊清麗的臉，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，“這么晚了，有急事？”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解剖室里顯得有些空靈。

林默的目光越過她，落在解剖臺上。死者的頭顱已被打開，露出灰白色的大腦組織。旁邊的工作臺上，擺放著幾片剛切下的、浸泡在透明液l中的腦組織切片?！皝砜纯催M展?！彼叩浇馄逝_旁，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切片，“神經(jīng)系統(tǒng)檢測，有發(fā)現(xiàn)嗎？”

蘇璃放下手中的工具，走到旁邊的顯微鏡電腦終端前，調(diào)出幾張高倍放大的圖像。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神經(jīng)元結(jié)構(gòu)，但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景象?！坝幸粋€非常規(guī)的發(fā)現(xiàn)?！彼闹讣恻c著屏幕，“你看這里，大腦皮層，尤其是負責情緒感知和意識活動的區(qū)域，出現(xiàn)了大規(guī)模的‘通步凋亡’現(xiàn)象。這些神經(jīng)元并非自然死亡或病變壞死，更像是……被一種強大的、特定頻率的外來信號瞬間干擾，強行切斷了它們的活性連接，導致了意識層面的瞬間‘死亡’?！?/p>

“意識提前死亡？”林默的眉頭緊緊鎖起，這解釋完美契合了死者臉上那種令人不安的“平靜”。

“是的。”蘇璃肯定地點頭，目光從屏幕移向林默，帶著一絲探究，“就像靈魂被提前強行抽離了軀殼，只留下一個還在進行基礎(chǔ)新陳代謝的空殼。所以他們在生理死亡前，已經(jīng)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和恐懼，只剩下……空白。”她頓了頓，話鋒似乎有微妙的轉(zhuǎn)折，“林隊，你剛從城西回來？身上……似乎沾了點不太一樣的氣味。”

林默的心臟驟然一縮！魘鬼消散后那股特有的、類似于劣質(zhì)硫磺燃燒的刺鼻氣味，普通人根本難以察覺，更不可能與特定事件聯(lián)系起來！她聞到了？還精準地指向了城西？

“嗯，”林默不動聲色地側(cè)了側(cè)身，仿佛只是活動一下僵硬的肩膀，“那邊幾個工地在連夜處理建筑廢料，燒了不少垃圾，味道是有點沖?！彼匀坏剞D(zhuǎn)移話題，“蘇法醫(yī)對氣味的辨識度很高，是法醫(yī)的職業(yè)天賦？”

“算是職業(yè)病吧?！碧K璃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、幾乎看不見的弧度，重新戴上了口罩，遮住了下半張臉，“任何異常的氣味都可能關(guān)聯(lián)著線索。我再讓個深層的組織切片分析，可能需要通宵。林隊如果沒有其他要緊的……”

“城南的舊劇院，”林默打斷了她例行公事般的結(jié)束語，目光如炬，緊緊鎖住蘇璃的眼睛，“你知道那個地方嗎？”

蘇璃戴手套的動作，極其細微地停滯了零點一秒。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，似乎比剛才更低沉了一絲：“知道。民國時期的老建筑了，最早是個挺有名的馬戲團駐地，后來……大概是四十年代末吧，一場大火，燒死了很多人，包括當時的臺柱子馴獸師和他豢養(yǎng)的所有動物。之后就廢棄了，一直沒人敢接手，荒到現(xiàn)在。那地方……”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，“風評不太好，據(jù)說……不太干凈?！?/p>

“你去過？”林默追問，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壓力。

“沒有?！碧K璃回答得很快，低下頭，視線重新聚焦在解剖臺冰冷的金屬邊緣上，“只是收集本地特殊地點資料時，看過一些檔案和坊間傳聞。那個馴獸師……傳說很邪門，據(jù)說能聽懂所有動物的語言，甚至能指揮它們讓超出本能的事?；馂?zāi)后，關(guān)于他冤魂不散、驅(qū)使野獸亡魂作祟的流言就沒斷過?！彼穆曇艋謴土四欠N職業(yè)性的平穩(wěn)，但最后關(guān)于馴獸師的描述，卻透著一絲刻意強調(diào)的詭異感。

林默沒有再追問，點了點頭：“辛苦了，蘇法醫(yī)?！彼D(zhuǎn)身向門口走去。

厚重的金屬門在身后合攏，隔絕了無影燈下的冰冷世界。林默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。就在他即將拐彎時，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讓他鬼使神差地回頭，透過解剖室門上的小觀察窗，向里看了一眼。

蘇璃依然站在解剖臺旁，背對著門。清冷的月光透過高處的窗戶斜斜地灑落進來，恰好籠罩在她身上。那身白大褂在月光下泛著一種無機質(zhì)的冷光。而在地上，她身后被月光拉長的影子，邊緣卻似乎……有些不自然的波動？那影子的輪廓在靠近腳踝的位置，極其輕微地、不規(guī)則地晃動了一下，幅度很小，卻讓林默瞬間聯(lián)想到了某種……尾巴擺動的姿態(tài)？！

是月光穿過窗欞造成的錯覺？還是……連續(xù)作戰(zhàn)和高度緊張下的精神恍惚？

林默用力閉了閉眼，再睜開時，地上的影子似乎又恢復了正常。他甩甩頭，壓下心頭那點荒謬的驚悸，快步離開了法醫(yī)中心。子時將近，城南舊劇院，無論那里有什么在等待，他都得去闖一闖。只是，蘇璃剛才那瞬間影子的異樣，如通一個冰冷的烙印，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