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輪遮天蔽地的圓月,被沙地托著,包裹著整座神殿。
月衣暗紋光彩涌動。
蕭敖想上前一探究竟,卻被賈想阻攔。
“你看地上?!辟Z想抬了抬下巴。
偌大的神殿,地面上撒著一條條白沙,每一點落下的位置都尤其巧妙,經(jīng)過持沙者的深思熟慮,彼此呼應,放眼望去,一個巨大、復雜、充滿美感的圖案在二人眼中逐漸勾勒成形。
蕭敖被震撼地說不出話來,糾結(jié)的心思越發(fā)纏綿,他盯著神臺上的月衣,咬著唇。
“聞人想,”蕭敖緊盯著賈想手心的云雀,“你當初為什么要收留祝千齡?”
問話一出,約莫是蕭敖覺得自己也很荒誕,自嘲一笑:“你那么包庇他,咎語山怎么辦?西沙怎么辦?東島怎么辦?四境怎么辦?”
月亮就在眼前,其身軀之龐大,朝著地面一點點碾壓,藍火被光亮照拂,有火點墜落,仿若月亮投在沙地里的眼,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眾人。
又似是燃燒的余燼,精準地滴落在神殿中,烙印在銀白沙地上。
賈想一時啞然,徒勞地張了張嘴。
灌入殿中的風似乎更大了些,卷起咎言海長袍的下擺,吹動額前的碎發(fā),但她的手穩(wěn)如磐石。
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,古老的、屬于這片沙海的禱詞,只有她自己和這亙古的風沙能夠聽見。
空氣變得粘稠,仿佛有無數(shù)的沙礫在看不見的層面隨之起舞。
咎言海蹙著眉,她手中的流沙殆盡,手腕沉穩(wěn)一轉(zhuǎn),光點在神殿中靜靜燃燒,不擴散,不熄滅。
圓月祭典徹底展開。
事態(tài)發(fā)展至此,蕭敖不忍再看神臺,咎語山必死的結(jié)局就好似一條鋒利的梗,橫插在他與賈想之中,隨著祭典逐漸成型。
“聞人想,你必須做出一個決定?!?/p>
賈想只是凝視著神臺,理智告訴他祝千齡死去的確能終結(jié)一切,這亦是最初賈想收留祝千齡的考量之一。
然而……
賈想抬首。
與祝千齡主導的祭典不同,神臺上形成的漩渦是深藍如海的,溫柔地托舉著萬物,沙粒飛舞,如夢似幻。
誰曾想,干涸、野蠻、黃沙遍野的西沙,竟是如此鐘愛海水一般的藍色。
咎言海動作驟然一頓,她舉起雙手,擁抱圓月,口中發(fā)出一聲悠長、清越、穿透風沙的低吟,如同某種沙漠之鳥的孤鳴。
就似云雀鳴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