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話說得簡直是令人眼前一黑,當(dāng)下的就業(yè)環(huán)境本就不容樂觀,季不寄的經(jīng)濟(jì)條件又格外糟糕,哪怕找再多理由,身為社畜的朋友也知道這是多影響前景的選擇。
“你不會是主動要求的吧?”話剛一出口,他自己都感覺荒謬。
季不寄莫名其妙地問:“我有???”
兩人齊齊陷入沉默,雨聲作為背景音持續(xù)了好一陣。季不寄的腿蹲麻了,起身時下意識扶了把滑溜溜的石墻,沾了一手苔蘚孢子。
他低低罵了句臟話,單手掏兜,沒摸著紙巾,便把臟東西抹在褲子上。
朋友驀地笑了聲:“那你還真看得開,不愧是我們擁有小強(qiáng)般生命力的不寄啊。”
他故意用搞怪的口吻將自己的名字念出來,季不寄本人都覺得好笑,只是他如今并沒有像個傻子似的齜牙咧嘴笑的心情。
“不是我看得開,是因為剛剛發(fā)生了件更——”季不寄想了想怎么才能形容得恰當(dāng):“更能覆蓋我情緒的事情。”
五分鐘前,手機(jī)默認(rèn)的瀏覽器彈出來一則新聞。
日光市一如既往的高效率實時速報,點開頁面后,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打了碼的快訊圖。
地點季不寄很熟悉,在他學(xué)校對面的那所全國頂尖學(xué)府的校門口。人他也不陌生,正是自己那近四年未見、半年來針鋒相對的死對頭。
“小昂,時恩賜死了。”
即使是圍了一圈吃瓜群眾,尸體的血肉淋漓處蓋了層厚厚的碼,季不寄依然能認(rèn)出這家伙的身份。
暗紅的血跡染了一地,包里的物品散落各處,碎屏的手機(jī)浸泡在血水中,時恩賜死于一場意外車禍。
講出這句話的實質(zhì)性損害比季不寄料想的更加沉重,他幾乎覺不出糖精的甜味,心緒在此刻變得狂亂起來,仿佛有無數(shù)落在身上的雨點開始沸騰躁動。
劉昂愣了下:“什么玩意?”
“你看手機(jī)。就搜‘痛心,高校門口開車撞人至1死3傷’,第一張照片就有他?!奔静患拈]了閉眼睛。據(jù)新聞所寫,時恩賜是為了救一個智力障礙的兒童,當(dāng)下沖到馬路上把小孩推走,那行車的司機(jī)沒剎住車,直直把他給壓了過去。
孩子倒是并無大礙。
“他……”劉昂搜到這則新聞,看完后才開口道:“沒想到是這么一個見義勇為的人?!?/p>
季不寄冷笑一聲,一口把硬糖咬碎:“哪來的圣母心?”
草莓香精味溢滿口腔,他嘎嘣嘎嘣咀嚼著糖果,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腦袋去尋垃圾桶,巷子里剛好有一個。
他三兩步走過去,把兜里的小票和糖紙一塊丟進(jìn)桶里,抬起長腿重重踹了一腳垃圾桶。
半空的桶體發(fā)出巨大響聲,嚇到了一旁推車路過的阿姨。女人抬頭瞥了他一眼,注意到他掛滿耳飾的右耳和不良打扮的穿著,忙移開視線,上車騎走了。
季不寄單眼皮的眸子不經(jīng)意間掃去,下三白的瞳仁顯得格外不好招惹,渾身自帶一股冷冰冰的刺頭氣質(zhì),連屋檐下躲雨的狗都吠了幾聲跑離了小巷。
“不是,人家死了你還這么大怨氣?”劉昂捕捉到他那邊的動靜,不禁愕然。
他坦然道:“我嫉妒他不行么?”
“你嫉妒他什么?”
“比我死的早。”
沒再多聊,季不寄掛了電話,方才那根棒棒糖吃得他心情不好,該去買頓午飯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