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人心就是如此奇怪之事,親人在身后,能晚死一日,就能多一份轉(zhuǎn)機(jī)。
萬一,萬一到時候知府心生善意開了城門,他們的親人就能擠進(jìn)去。
有了選擇人心動搖,便不在堅如磐石,他們男兒活著,就是看顧爹娘妻兒的,城門堅厚的頭破血流都撞不破,還不如,還不如
有人心動有人愿意,也有人不愿。
人實在眾多,前面的人已經(jīng)把話聽了明白,后面的消息還未傳到尾,只知城內(nèi)出來了人。
騷亂不止,耿武抽刀護(hù)著彥遙到城門處,城上利箭是奪命冷器,射殺了一個又一個想奔跑到城門前撞門,想撕了彥遙的人。
尸體橫在中間,彥遙衣擺被人撕爛,可他依舊聲嘶力竭的喊著勸著。
他的喊聲隔著不甘的人往后傳。
他喊:“你們回去和我夫君保家衛(wèi)國,我愿和你們的親人留在城外,我愿和他們同吃同住,同生共死”
耿武猛的回頭看他,他們出來時說好的,若是成功,若是有人愿意回去,他帶著人回寧安縣,未曾說過彥遙留在城外的事。
可彥遙已無暇看他,他立在城門前,面前是數(shù)不清的尸體,一遍遍的喊著同生共死
那嗓音不帶一絲柔弱,沙啞如荒漠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里擠壓出來。
城樓上,彥老爺手按在城墻上,眼里錯綜復(fù)雜,半晌,他雙眸閉上,似心中的波濤已讓他站不穩(wěn)腳。
“彥少爺當(dāng)真是不讓須眉,當(dāng)真是情癡夫郎?!敝w宗維不知何時走了過來,感嘆了句。
彥老爺忙行禮,趙宗維擺擺手,示意他無需多禮。
城樓下是二十萬百姓,不是兩百或兩千,趙宗維應(yīng)是只覺得是無本買賣,成了次困可解,不成,丟的也是彥遙的命。
策馬沖出城門,面對紅了眼的二十萬百姓,死多生少,他都不敢。
談妥后,他問彥遙為何,就不怕死?彥遙笑道:若說那些舍己為人,為國捐軀的話,恐大人會笑話,彥遙雖盼著世道平安,但也是極其怕死的,此舉乃是因為彥遙夫君在寧安縣。
李大柱推開人群往后跑,跑了許久許久,跑到了自家夫郎面前,他滿頭大汗,滿面紅光,比撿到百兩銀子都高興。
他夫郎雙眸睜大,里面是不敢奢望的驚喜:“能進(jìn)城了?”
他只在兩人成婚的時候見過李大柱如此高興。
“占了巧了,占了巧了,你有孕,孩子四歲,都能進(jìn)城”他拉起夫郎,背著東西,連板車都不要了:“快走,咱得搶個先,別到時候出岔子又進(jìn)不去了?!?/p>
“還好這次輪到我涌城門,若不然等消息傳過來不知道還要過多久,萬一人進(jìn)滿了就遭了?!?/p>
此處待著的都是相熟之人,有人急問有人急答,前行隊伍跟隨的人不消片刻就多了起來。
一行人聚在一處,所過之處倒也無人敢欺,兩側(cè)有人問,李大柱就答,等快要城門口,那跟著的人已數(shù)不清。
是夜,青龍山上風(fēng)聲鶴唳,兩側(cè)樹上人影綽綽,月光下重甲泛著冷光,似是躲藏了無數(shù)戰(zhàn)兵。
遠(yuǎn)處馬蹄聲漸進(jìn),中間夾雜著肆無忌憚的笑意,是大景人聽不懂,卻知道是何來處,并厭惡至極的話。
黑齒族,黑齒人,黑齒話。
陽武城不戰(zhàn)而降,云豐縣一座空城,后面的寧安縣也不足為慮,布折王子說讓他們先去瞧一瞧,看看是不是也跑空了。
若是和云豐縣一樣跑空了,那可實在是惱人的厲害,無人可殺可辱可玩樂不說,連個吃的都沒有,縣衙糧倉一粒米都未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