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79章（第1頁）

她的存在被擦的干干凈凈不剩絲毫，她的影子卻久不消散處處都是。

利威爾會做夢，偶爾夢見過去的事情，夢見死去的戰(zhàn)友和親人，他會夜不能寐輾轉反側，瞧著天花板發(fā)上一整晚的呆。后來漸漸的他能安穩(wěn)入睡，能迎來清爽干凈的早晨，能不帶著黑眼圈訓斥別人，能晨跑鍛煉。

可他從未夢見過她。

一開始的幾年最為難熬，失去的記憶刻在他身上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基于那人的條件反射，利威爾的身體記得清清楚楚，可他大腦一片空白。他至今記得盧娜在他問出“瑞恩是誰”這個問題后的表情，那樣絕望，那樣痛苦。之后她被安娜照顧得很好，卻再也沒和自己親近。

這是第五年，紅茶店的生意普普通通，考慮到他的軍銜和國家補貼，利威爾的生活實際上是很好的。他忍著潔癖在家里養(yǎng)了只貓，因為他好像記得他是要養(yǎng)貓的，但為什么要養(yǎng)貓他卻不記得了。碰到這種情況他已經(jīng)能輕松應對，想不起來了……哦，那一定是關于瑞恩的事情?？窗?，很輕松。

他甚至能編出他和她的故事，基于消失的回憶和一些怎么也改不掉的習慣。他和她走在夜晚的街道上，瑞恩喜歡逛花店總會買幾朵裝飾花瓶，一定要有半開的百合。她會帶明天的早飯給他，最起碼兩個品種，隨后糾纏著問哪一個更加好吃，不能是“都可以”“差不多”這樣的回答，她會生氣。瑞恩喜歡亮晶晶的東西，多到利威爾桌子上都擺不下；瑞恩吉他彈的很好，隨便唱出的曲調(diào)都能收錄；瑞恩和他走一起時會牽手，誰先主動不重要；瑞恩聽得懂挪威語，不然他沒辦法一個人完成那一段在挪威的旅行；瑞恩喜歡吃第七街道的牛排，孜然味的，越多越好……他不確定，但一定是這樣。

可是她去哪兒了？

她能去哪兒？

帕拉迪島沒有她，馬萊沒有她，北歐沒有她，哪里都沒有她。沒有，什么都沒有。

他們是要結婚的……

哈，原來是這樣，看樣子她還是個騙子。

那個晚上利威爾久違的沒有睡好覺，他會有這樣失眠的時候，滿腦子想著關于那失蹤家伙的一切，然后在心臟短暫的抽痛下迎來又一個和平的明日，連昨晚的煎熬都似泡沫般散的沒影。他的情緒調(diào)節(jié)能力實在太強了，強到令他懷疑是不是有不可控的力量在操作，但怎么可能呢。

時間繼續(xù)走著，人們逐漸老去，驚心動魄的戰(zhàn)局和膾炙人口的英雄事跡被寫進了書本，活著的歷史所剩無幾。等到他成了最老，最老的那個人，他坐在輪椅上翻著那本老舊的畫冊，他最鐘愛的一頁，出自夜行組佩恩之手：黑色長發(fā)的姑娘站在一片樹影婆娑下，年輕的他站在那人身后不遠處靜靜地看著。利威爾單看畫就明白那時候的他倆肯定已經(jīng)有點東西了，至于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卻不清楚，這是瑞恩留在島上的唯一肖像，也許還有其他的被克勞德家人帶去了大陸。但這是利威爾描摹故人的依據(jù)，所謂能成為人初戀的長相究竟是怎樣的，他終于有了個定論。

而且那的確是會成為人初戀的模樣。

利威爾阿卡曼，在度過了他波瀾壯闊的前半生后，又度過了他閑得出屎的后半生。他是幸福的，除去那怎么也想不起來的人，他是幸福的。

最后的最后，在合上眼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念著那個名字，將鉆戒緊握在消瘦枯槁的手中。干裂的嘴唇顫了又顫，最后那一絲光亮消失在了灰藍的眸中。

利威爾阿卡曼，帕拉迪國杰出軍官，為前調(diào)查兵團團員，曾多次立下杰出戰(zhàn)功，與韓吉佐耶，埃爾文史密斯為摯友，享年九十七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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