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長遙!”
李慕的嘶吼混著翻涌的浪花聲,他伸長手臂想要抓住下沉的兒子,自己卻因這動作徹底失去平衡,也跌入水中。
一湍急的河水形成兩個旋渦,瞬間吞沒他們的身影
姜采盈怔怔望著翻涌的浪花,良久,緩緩放下弓。風過無痕,唯有黃楚河水奔流不息。
一切,都結(jié)束了。
自北梁返軍,途徑錦州時,大軍被人攔下,有一人策馬而來。李沖和吳懸等人嚴陣以待,“前方何人?”
等人騎著馬走近了,衛(wèi)衡才在漫天的霧氣中認出了來人身影,是周子龍。
衛(wèi)衡的遠方表親。
“將軍,夫人錦州百姓聽聞您在大梁打了勝仗,想邀請您回家看看?!崩潇F天氣里,他一出口,呵出的白霧被風吹得歪歪斜斜,噴在臉上,模糊了神情。
衛(wèi)衡的眸子有些冷,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氣場。
周子龍有些發(fā)怵。
但他還沒死心。
清河蘇氏往后的榮光,全數(shù)寄托在他身上。此時不想個辦法將衛(wèi)衡留下來,往后怕是他更不會理自己。
“不必?!?/p>
衛(wèi)衡的聲音,如這數(shù)九寒冬一般,冷得讓人心驚。錦州,承載了太多關(guān)于他的悲傷回憶,他不想觸碰衛(wèi)衡的余光瞥過身后的馬車。
車簾忽被掀起,風雪中探出一雙白玉般的手。姜采盈裹在雪色狐裘里,整個人幾乎要融進漫天飛雪中。
“衛(wèi)衡,”她的聲音很輕,“我們?nèi)ツ愕募亦l(xiāng)看看吧?!?/p>
有一瞬,他喉間發(fā)緊:“為何?”
姜采盈向前傾身,狐裘滑落幾分,露出被凍得通紅的臉頰,“我想親眼看看你長大的地方。”
如果她沒記錯的話,自衛(wèi)衡父母去世后,他再沒回過錦州。這兒,成了衛(wèi)衡心上的一道疤。
一陣寒風卷著雪粒撲來,她不禁瑟縮了一下,“再說,離陵都還有半月路程,這風雪太大,我都不知道我這身子還能不能撐住”
望著她發(fā)白的唇色,衛(wèi)衡握韁的手青筋突起。往事像柄鈍刀,十幾年了仍在心里來回磨著。
終于,他喉嚨動了動。
衛(wèi)衡的聲音啞在風雪里,緩緩道:“好?!?/p>
錦州城。
臘月小年,長街上的青石板上積了層新雪。
沿街店鋪門楣早已貼上桃符,鼓樂喧天。糖霜與炮竹的甜腥氣在冷冽空氣中浮沉。
隨著玄甲軍旗自遠而近獵獵作響,城樓內(nèi)忽然鼓樂齊鳴。夾道歡迎的百姓們拋灑著五彩紙屑,歡呼聲此起彼伏。
官員皆紫袍玉帶列于雪中,神色莊嚴肅穆,于主街的鐘雪亭等待著他們的到來。
禮畢,錦州州牧郭憂上前一步,袍袖輕振,躬身作揖道:“大司馬與公主殿下遠道而來,實乃錦州之幸。下官已在寒舍略備薄酒,還望賞光。”
郭憂,是郭欽的堂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