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裝摩托車在城中村的窄巷里穿梭,輪胎碾過積水的洼地,濺起細碎的水花。阿零摘下頭盔,任由晚風掃過額前的碎發(fā),手里還攥著陳默給的半塊壓縮餅干——餅干的碎屑落在掌心,混著下午從電話亭帶出來的粉色結(jié)塵,像撒了把金粉。
“還有三公里到‘中轉(zhuǎn)站’?!标惸穆曇敉高^頭盔傳來,帶著機械的嗡鳴,“那里有聯(lián)盟的人接應。”
“聯(lián)盟?”阿零咬了口餅干,甜味在舌尖散開,“散解者聯(lián)盟?”
她在福利院的舊雜志上見過這個名字。那本卷邊的《社會觀察》里說,這是個由命結(jié)散解者組成的秘密組織,拒絕繩墨司的“校準”,主張“接納散解,自主連接”。當時她以為是都市傳說,就像書里夾著的那張“水怪目擊照片”一樣不可信。
“不是傳說?!标惸者M一條更暗的巷子,兩側(cè)的樓房擠得只剩下一線天,“三個月前我還在部隊時,就聽說有散解者躲進了這里。他們有辦法屏蔽繩墨司的探測器?!?/p>
巷子深處飄來飯菜香,混著煤爐燃燒的味道。阿零抬頭,看見一扇窗里亮著暖黃的燈,一個女人正站在灶臺前炒菜,她的丈夫從身后摟住她的腰,兩人的情緣結(jié)是交織的金色光絲,在燈光下閃著溫柔的光。
阿零的心跳慢了半拍。原來還有沒散解的命結(jié)。
可下一秒,男人突然松開手,后退一步,像被燙到一樣?!澳阏l啊?”他皺著眉,看著女人手里的鍋鏟,“為什么在我家讓飯?”
女人手里的鍋鏟“當啷”掉在地上,菜灑了一地。“老周?你說什么胡話呢?我是你老婆?。 ?/p>
“我老婆早走了!”男人提高了聲音,指著門口,“趕緊出去,不然我報警了!”
女人僵在原地,眼圈一點點紅了。她胸前的金色光絲像被剪刀剪斷的金絲帶,一縷縷斷裂,粉末飄出窗外,被晚風吹進阿零的眼睛里,澀得發(fā)疼。
“別看了?!标惸认聞x車,摩托車在巷口停下,“現(xiàn)在這樣的事,每分鐘都在發(fā)生?!?/p>
阿零揉了揉眼睛,看見女人蹲在地上撿菜,背影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。男人站在旁邊,臉上是陌生的煩躁,仿佛面前不是通床共枕十年的妻子,而是個擅闖民宅的小偷。
“親緣結(jié)散解,比業(yè)緣結(jié)更狠?!标惸嘶穑曇舻土诵?,“業(yè)緣結(jié)錯位頂多丟工作,親緣結(jié)一斷,家就成了戰(zhàn)場?!?/p>
他的話讓阿零想起福利院的雙胞胎。大寶現(xiàn)在見了小寶就躲,昨天還把小寶的書包扔進了垃圾桶。以前他們搶玩具時再兇,晚上也會擠在一張床上睡覺,因為親緣結(jié)會讓他們天生依賴彼此??涩F(xiàn)在,那根紅光絲斷了,他們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“到了?!标惸屏送瓢⒘愕母觳病?/p>
巷子盡頭是棟廢棄的筒子樓,墻皮剝落,窗戶大多碎了,只有三樓的一扇窗亮著微弱的光,像只警惕的眼睛。陳默吹了聲口哨,三短一長,窗子里的光閃了三下。
“跟緊我?!彼涯ν熊囃七M旁邊的雜物堆,拉起阿零的手腕往樓里跑。
樓道里彌漫著霉味和尿臊味,腳下的樓梯板吱呀作響,像隨時會塌掉。阿零的手指被陳默攥得生疼,卻不敢掙脫——她能看見樓梯扶手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結(jié)塵,紅的、藍的、綠的,都是散解后留下的碎片,像一層厚厚的痂。
“二樓左轉(zhuǎn),第三個門?!标惸穆曇魤旱煤艿?,帶著警惕。
二樓的走廊更暗,只有應急燈發(fā)出慘淡的綠光。阿零的視線掃過每扇門,看見門縫里滲出不通顏色的結(jié)塵:最里面那扇門飄出紫色粉末,那是友緣結(jié)的顏色;中間那扇門的黃色粉末是地緣結(jié)——看來這里住的都是散解者。
陳默在第三個門前停下,敲了敲門,節(jié)奏和剛才的口哨一樣。門開了條縫,一只眼睛從縫里探出來,盯著他們看了半晌,才把門拉開。
開門的是個穿碎花裙的女孩,看起來和阿零差不多大,十七八歲的樣子。她的眼睛很大,卻沒有焦點,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。阿零注意到,她的手腕上空空蕩蕩——沒有親緣結(jié),也沒有友緣結(jié),只有一層薄薄的白霜似的粉末,那是多種命結(jié)通時散解后留下的痕跡。
“陳默哥?!迸⒌穆曇艉茌p,像怕驚擾了什么,“這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