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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墨彎彎畫 第8節(jié)（第3頁）

封榮只含糊的應(yīng)了一聲，就不再言語。

太陽漸漸轉(zhuǎn)移，午后的陽光仿佛暴雨般傾瀉進(jìn)了亭子，極為刺目。一名年紀(jì)稍長的女官已知情會意，用銅色描金的托盤捧著白玉荷葉盞盛的冰鎮(zhèn)玫瑰露，款步走進(jìn)了亭子。封榮歪在石桌上，并不起身，只仰起臉來對女官一笑：“你喂我。”

女官似早就習(xí)慣了似的并不驚慌羞澀，若無其事的拿起了白玉荷葉盞，送至他唇邊。封榮幾乎是靠在女官飽滿的xiong上，輕佻的讓李太后幾乎耗費(fèi)了全身的氣力，仍抑不住直呼其名的喝道：“封榮！”

幾乎是置若罔聞的喝完了玫瑰露，封榮仍舊仰著臉，等著女官拿著絲帕給他拭凈了唇角，才嗤地笑出聲來：“就子溪的妹妹好了，母后也說了，國喪嘛。”

“你表妹呢？”

封榮卻不答話，本就不大的亭子內(nèi)一時靜極了，只聽見黃鸝有一聲每一聲倦懶的叫著。午后悶熱的光線里，封榮的常服是極薄的淺天青，左襟繡著一條夔龍，血一樣重重的鮮艷。他終于緩緩坐正了身子伏下身子去，襟上扭曲了夔龍便跟著一點(diǎn)點(diǎn)伸直，聲音沉靜如水，緩慢一字一句：“朕不喜歡她，不要?！?/p>

李太后什么也沒有說，就起了身，待扶著宮人的胳膊坐上步輦時，才說：“由不得你喜不喜歡，你……”

“那就一切都由母后作主好了，朕都聽母后的?！?/p>

封榮突然開口，絲毫不顧及禮數(shù)，截斷了李太后的話。步輦已經(jīng)走出了幾步，聽到這話，李太后幾乎是驚喜地回頭。

這樣望去，只能看見封榮嘴角竟然仿佛是笑意，那雙烏黑的眸子中，神色流光閃動的極快，快的讓李太后的心驟然就沉了下去。

回了康慈宮，李太后的兄長官拜戶部尚書的李原雍已經(jīng)等了好一會兒，想是等得急了，額上面上密密的一層汗，也顧不上擦，更不顧不上禮數(shù)，便急切的朝著李太后的問道：“成了嗎？”

李太后眼風(fēng)一轉(zhuǎn)，殿內(nèi)服侍的宮女內(nèi)侍就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，她精致眉宇間添上隱約一股愁郁，道：“這事……我看就算了吧，恐怕是不成，給芙兒另在京中舊族里找一處好人家，她將來過的幸福才好?！?/p>

“太后說的輕巧！”李原雍聞言幾乎是暴跳如雷：“你現(xiàn)在是太后沒錯，難道你能保證活上百年？幸福能保住我李氏？你莫忘了，歷朝獲罪牽連不過九族，只有我陳是誅滅十族！你怎么也得為我李氏的將來著想吧！”

李太后沒有理睬他，轉(zhuǎn)身來到洞開的窗前，窗外的大陳宮入目，滿眼的是孤冷的朱紅璨金的顏色。晌午后天悶熱得出奇，連一絲風(fēng)也沒有，火燎一樣的熱，李太后卻覺得鋪天蓋地寒冰迎面襲來，正從心到身，連同魂魄，都是冰涼。她緩緩揚(yáng)起臉來，雙眼掩蓋在睫下，看不出神情，唇角抽起一絲跡近于無的冷笑。

“我為咱們李家著想還不夠嗎！”

話一出口，連她自己都驚詫于聲音的激揚(yáng)。李原雍看慣了她平日陰冷暗藏，竟是從未見過如此失態(tài)的模樣，知道她當(dāng)真是動了怒，這才緩和了語氣：“太后知道，我并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李太后亦不由嘆了一口氣，聲音輕弱，像是個倦怠極了似的：“那孩子的脾氣我這個當(dāng)娘的如何不曉得，也不知道是我教的太成功還是太失敗……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，他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到手，不想要的寧愿打碎砸爛拼個魚死網(wǎng)破也不要?！?/p>

“你是太后，他的婚事你說了，他就必須得聽。我們不能讓杜家專美于前，說得難聽些，你死了難道要讓杜江那老匹夫在我李氏墳頭上拉屎？！”

一句話就仿佛這天氣，把李太后的五臟六腑都烘焙著，煎烤著。她兩手緊緊抓住刻花梨木窗欞，下唇咬碎了胭脂的朱紅，鬢邊的黃金瓔珞輕輕擺動，卻是在笑。

“我知道了，你放心。哥哥。”

最后一句喚的極輕，如耳語一般。

望著那艷麗的與年紀(jì)不稱的笑容，李原雍的心才漸漸安定了下來。

承

李太后走后封榮一個人在亭子里犯了困倦，內(nèi)侍搬來了織錦的倚榻，他就不覺睡去。天悶熱，亭子反到比殿內(nèi)涼快些，內(nèi)侍在一旁執(zhí)了宮扇，緩緩招著涼風(fēng)。封榮模模糊糊睡熟了時，忽聽德保的聲音輕喚：“陛下？”

封榮最厭惡熟睡時被人吵醒，德保明明是知道的，可停了一會兒，他還是輕聲道：“文安侯府里來人了?！?/p>

封榮驟然張開眼，此時日頭已近西山，眼光中映進(jìn)的最后一點(diǎn)沉重灼熱，鋪天蓋地的化成不可直視的熾烈?！八貋砹耍?！”

“是，來人說墨國夫人一進(jìn)府門，文安侯就把他遣來回稟陛下了?！?/p>

封榮唇際緩慢綻出了笑容：“還算他佟子里識得眼色?！?/p>

說畢風(fēng)也似地起身就走，薄青的衣擺幾乎飄揚(yáng)起來。

封榮微服到了文安侯府時，最后一線夕照隱入天際，黑暗驟然鋪散開來，暮色里，滿府寂靜只隱隱傳來幾聲更鼓，想是佟子里早就提前吩咐妥當(dāng)，他們一路沒有驚動任何人便被引到了內(nèi)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