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榮并不看魏淑媛,直接進(jìn)了水榭。
內(nèi)侍趕上前伺候,先是呈上一塊熱棉巾,封榮接過來抹了一把臉,推開了隨后送上來的熱酒和果品。這邊魏淑媛就親手端過一盞溫茶,封榮朝魏淑媛一笑,這才接過。
一邊的香墨猶在磕著瓜子,白瓷的果皮盒子她偏偏不用,腳下的青磚上瓜子皮嗑了一地。魏淑媛一雙眼睛自香墨身上一轉(zhuǎn),面上神色絲毫不露。
封榮一口氣喝了一盞茶,方喘了口氣,說道:“把那狗牽進(jìn)來朕看看。”
德保忙招手,著訓(xùn)狗的內(nèi)侍牽了一只黑犬進(jìn)來。封榮見那黑犬光亮的涂了墨似的皮毛軟絨顫動,因馴化的熟了,老老實(shí)實(shí)蹲在地上,四只爪子上還包著青色布套,十分乖覺的模樣。于是蹲在狗面前,摸著它的頭,問道:“它叫什么?”
馴狗的小內(nèi)侍向來在外苑當(dāng)差,第一次得到這樣的恩典,已經(jīng)只會匐跪在地,渾身發(fā)顫連頭都不敢抬,好半晌才抖著聲音回道:“回皇上的話,它叫阿虎?!?/p>
“阿虎啊?!?/p>
一旁的桌上一色以瑪瑙細(xì)瑣入釉燒成的蛋白汝窯盤子,瑩潤猶如堆脂,盛了各色點(diǎn)心小菜。封榮也不拿筷子,自其上捻起了一塊糟鵝掌,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送到黑犬嘴邊:“來虎兄弟,多吃點(diǎn)跑的更快。”
十?dāng)?shù)隨侍拱手謹(jǐn)立的內(nèi)侍宮婢名聞言先是吃驚,跟著就忍不住想笑,卻偏偏有本事忍的紋絲不動。
魏淑媛拿著桃紅的絹帕掩了唇,紅紅的流蘇在唇邊蕩了蕩,才生生逼回了那抹笑意。
只有香墨因瓜子磕的口干,正含了半口的茶水,此際全噴了出來,伏在桌上咳個不停。
魏淑媛細(xì)不可微的蹙起眉,眼底壓抑著極深的鄙夷,卻不浮上來。
封榮被赫的親自在她背上拍了好半晌,香墨這才喘過氣來,反手“啪”地拍開他的手,扭著臉說:“快別碰我,跟個chusheng稱兄道弟的皇上,我都嫌棄你寒磣!”
香墨因適才嗆咳了一陣,臉上洇了兩團(tuán)紅暈,如同沁了水的胭脂在宣紙上暈開,含了水銀似的明眸乍看嗔怒,細(xì)看卻微微含笑。
封榮便沒說話,只出神看著香墨,看著看著,唇角的笑意就斂了。
始終隨侍一側(cè)的魏淑媛倒是怔了。自從她臘八皇宮夜宴見到封榮,少年天子的臉上就總是笑瞇瞇的,然而此時只這么一瞬間斂去了笑意,就像換過了一個人一般。
魏淑媛就不由得使勁咬住了唇。
西水榭里的眾人正心思各異時,李嬤嬤已走了進(jìn)來,對封榮和香墨見過禮,笑道:“皇上,太后有旨,教您去康慈宮坐坐呢?!?/p>
轉(zhuǎn)眼又看見魏淑媛,剛又要拜下去,魏淑媛連忙上前兩步,親自攙住李嬤嬤。
李嬤嬤也不推辭,就勢拉這魏淑媛的手笑說:“淑媛娘娘也在,那趕巧了,太后也傳了您?!?/p>
剛說完耳邊忽地聽聞尾音長長的“啊”聲,轉(zhuǎn)頭看時,原是封榮大張著嘴,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。
李嬤嬤這才有些訕訕的收回握著魏淑媛的手。
封榮并不急著,喝了幾盅溫?zé)岬暮蠚g酒,滿桌自酒菜甚為精致,可他挑挑揀揀,只吃了幾個鵪鶉蛋。磨蹭好半晌,直到德保輕咳了幾聲,眼見這拖不過去才站起身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