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瑞饒有興致的站在琉璃箱子旁,對藍(lán)青問道:“你來猜猜看,誰會贏?”
誰通常是說人的,如今用在這些東西身上,藍(lán)青便覺得格外的別扭,但還是不敢怠慢,低著頭回答道:“蜘蛛,在我們那里,五彩的蜘蛛是最毒的,蝎子或許還可一搏,老鼠恐怕死的最快了?!?/p>
陳瑞并不看藍(lán)青,但對于這樣的的回答,石塑般的側(cè)影,眉端卻細(xì)不可微的一凝。
仆人上來抽調(diào)了擋板,三種生活在沙漠的動物很快試探性的湊到了一處,令藍(lán)青沒有想到的是,蝎子和蜘蛛都很快的近似恐懼的往犄角退去,而那只老鼠卻步步緊逼。
戰(zhàn)況進(jìn)行的很快,不到一刻鐘,蝎子含著劇毒的尾巴和五彩蜘蛛細(xì)細(xì)的毒牙,竟然都沒有敵過老鼠的一雙爪子,最后都進(jìn)了老鼠的腹中,成了饕餮美食。
滟滟紅燭的光影熾烈艷麗,箱子的琉璃如同染了虹色,如七彩的波濤,一浪浪涌如藍(lán)青眼中。那只飽腹的圓圓老鼠,猶自舔著胖胖的指頭,憨態(tài)可掬的模樣。
鎏金爐內(nèi)的炭火陡的一竄,爆出聲響。
藍(lán)青猛然覺得一陣惡寒,用了極大的氣力才壓抑住哽在唇邊的驚呼。
陳瑞依然不看他,手指叩擊著琉璃箱頂,引得老鼠驚奇的抬頭四顧。紅燭在他英挺的面龐上涂澤深深淺淺的影,幾似思慮沉重的削瘦,他的唇微微抿出含著深意的笑,只道:“現(xiàn)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嗎?”
藍(lán)青呆住,想了又想,才回:“知道了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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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都的八月的大陳宮雖說還在三年守喪之期,但八月二十為李太后的五十整壽,所以久違的死寂被悄悄打破,大陳宮明目張膽的熱鬧起來。
到了這一天,玉湖的晚荷因引了溫泉水,故仍開的格外旺盛的。李太后早早命人備下了游艇,后宮女眷都穿戴著鮮艷綺羅,堆歡滿面的列著不很整齊的隊伍,亦步亦趨地隨駕一同上玉湖去,賞玩祝壽。
香墨來的晚了,就站在柳色如茵的岸上等著小舟上船。
晚秋的太陽仍是那樣炙烈的,無遮無避,大篷大篷的荷猶如五光十色明珠鋪就在如茵的綠毯上,香氣雖然清幽,但聞得久了即便隔著薄紗的團(tuán)扇,仍熏得她xiong口窒悶起來。
額上很快有汗?jié)B出,侍婢忙上前用娟帕輕輕吸拭,生怕弄花了妝容。
“這小船不知怎地來的如此慢,夫人還是進(jìn)水榭等等吧,怕秋老虎曬壞了夫人。”
香墨輕輕搖首,手指扯著扇柄上的淺碧流蘇垂不耐煩時,就看見柳堤夾道上,八個內(nèi)侍抬的金頂金繡的鳳輿,緩緩行來?;屎蟮男旭{等閑也是數(shù)十人,值事內(nèi)侍擎著明黃蓋傘、雉羽夔頭,又有宮婢捧著香珠、繡帕、脂粉、妝盒、漱盂等類,綿延如花如錦,浩蕩迤邐。
待到杜子溪下了鳳輿,香墨才上前,只福身行了一個常禮,笑道:“只道自己是來的最晚的,不想娘娘比我還晚?!?/p>
杜子溪細(xì)步下輿,身上未著盛裝,只一件紅衫,青天色百褶裙,本應(yīng)是極素凈的,只是皇后常服穿戴素有嚴(yán)定,裙上必須飾以幃裳、蔽膝,系在前襟的金珠七事。
所謂幃裳,如腰帶圍系在裙外,寬有半尺余,同是碧絲織成,只顏色比裙色稍深;蔽膝如一條長帶疊覆在裙與幃裳之上,顏色更加深于幃裳長裙。金珠七事墜下的流蘇長長幾近腰間,襯著袖鑲錦繡的正紅襦衫,雜復(fù)異常,行動間卻瀲滟生輝。
而綺羅堆簇中,杜子溪正如雪里梅花,比尋常消瘦了幾分,即便是笑都染上了一層沉郁。
“這一襲天水碧穿在夫人身上,總是別有一番風(fēng)情?!闭f時已將手貼在撫上香墨的肩,延著天水碧衣的袖,一路撫下去,暫時肯放下高高的身份,輕輕拉住香墨的手,輕柔開口道:“只可惜花繡的太繁復(fù),倒遮了天水碧的好顏色?!?/p>
天水碧本身是很淺的顏色,偏香墨今日的一身衣裙上面還堆繡了一層菊花。
這種菊花便是御苑中也不過幾株的珍品,花名也甚為吉瑞,叫做“丹鳳朝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