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底下總有一條路,只能徑直走下去。佛云,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。而她們并非不是無法回頭,可不論是為了家族,為了自己,或為了他,這輩子早就不會回頭,注定要在權爭惡斗的道路上走下去,斗死方休。
而她,已經(jīng)成了杜子溪手掌心中的一枚子,自然知道可以抽身,但不能抽身。
杜子溪清楚明白,拿穩(wěn)了這一點。這條路是她選的,她們注定捆綁著一同走下去,逃不脫升天。
香墨神色沉靜難測,良久,微微嘆息,緩緩道:“我明白?!?/p>
轉身出了日水溶金,時正戌時過半,晚風微涼,朔風撲衣。水榭長廊城郊處,檐光搖曳迤邐,映得滿地火樹銀花,在足下猶如踏焰而行。
她獨自向著窅暗深處走去,除卻自己的足音相伴,再無其他。
封榮第二天回欽勤殿時,已是午后時分,天剛下了一場細雨,愈漸寒涼的秋風吹得殿前梧桐樹枯葉紛飛,兩名名彩衣侍婢站在臺階上,將手中的帕子展開接著落葉頑耍。瞥見封榮,一個忙跪下行禮,另一個忙去便南值房跑去通傳。跑的急了,素緞軟底的繡鞋踏在枯葉上,連著裙裾的聲音,‘嚓嚓’輕響。
只是片刻功夫,德?;袒痰挠顺鰜?,跪禮說道:“奴才剛想著天氣涼了,想給萬歲爺送件斗篷過去,可巧兒萬歲爺您就回來了。沒凍著您吧?”
一面說,一面教小內侍取過鞋,換下shi靴。
封榮打了一個哈欠,不甚在意的說:“今兒你不是不當值,休息嗎?怎么還在這里?”
德保一手揭起軟簾,請封榮如內殿,眼角若有若無的往外殿一角掃去。封榮順勢看去,就一眼見一個侍婢蹲著煽爐子,濃濃一股藥香。
封榮一愣,便問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
德保故意擰起眉頭,做出失措無助的模樣,回稟道:“夫人在里面,昨夜受涼病了,連宮門都出不去了。”
“夫人“這個稱謂,除了香墨已不做第二人想。封榮立刻回過頭來,雙目炯炯一閃,隨機手足無措的緊張了起來,進了內殿。
窗外風聲愈緊,吹窗欞咯咯有聲,仿佛又一場秋雨即將來臨。
內殿床上帳子垂著,外面又放一重海紅帳幔,微露些湖色里帳,隱隱如漣漪垂下。封榮揮退了內侍,親手輕輕的將幃帳一并揭開,見蜀錦的被子上合衣背睡著香墨,仍是那件天水碧繡魏紫丹鳳朝陽的羅衫。
“香墨……”
封榮剛輕喚了一聲,香墨猛地頭也沒回抽出了投下的玉枕,狠狠扔了過來。
封榮慌忙伸手一擋,避過了玉枕。
羊脂白玉雕成的枕,砸在如鏡的金磚上遍地碎瓊亂玉。
香墨扔的急了,扯下了發(fā)上一枚雙股金釵,封榮到底沒閃避過去,臉上已被劃傷,極細的兩道痕跡,仿佛抓痕,迸出血珠,襯得面色更見蒼白。
他卻來不及理會,只上前抓住香墨的肩胛,一字字焦急道:“到底是怎么了?”
背對著封榮,香墨卻是笑著的。
按在肩上的手慢慢加力,引她轉身。
她執(zhí)拗不住,終于緩緩轉過了頭。
封榮不由吃驚失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