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,他的怯懦和恐懼,陳瑞永遠不會有。
忍不住,極疲倦的閉上眼,就錯過了陳瑞仿佛失望,又仿佛疲憊似神情。
室中燈火飄搖,窗外瀟瀟夜風。
驀然,熟悉的聲音響起:“老爺,該服藥了?!?/p>
推門而入的安氏,明明手里端著湯藥,明紅的衫子,秋香色的裙,仿佛一尾錦繡斑斕的魚,無息迤儷游入。
陳瑞似沒看見安氏,只淡淡的一句:“放下吧。”
安氏眉宇恬淡溫和,將藥碗緩緩放至陳瑞身側,福身一禮,便轉身而退,儀態(tài)自始自終的無可挑剔。
“等等。”安氏剛要出門時,陳瑞像響起什么似的,開口:“東都現(xiàn)在想來是快過年了吧?”
安氏轉身,溫聲應道:“是?!?/p>
陳瑞嘴角微微上揚,露出一個冷笑:“在正月十五前告訴墨國夫人,她托給我養(yǎng)的海東青已經(jīng)成形了。而這鷹巢,也該筑一筑了?!?/p>
安氏望著陳瑞,眼眨了兩下,最後才垂下,仍幽幽答道:“是?!?/p>
隨后轉身安靜離去。門扉開闔時,室內的燭火經(jīng)不住冬夜寒風,獵獵一響,便熄滅了。熄滅前的剎那,光焰所及之處,陳瑞眼中一片不動聲色。
封旭本就衰弱到了極點,此時撐不住重又倒在床上,昏昏沉沉睡了過去。
轉
金架上用鏈子鎖了一只腳的不是慣常見的鸚鵡八哥,而是一只以繡花錦帽蒙面的海東青。安氏拿了細銀勺往那食盅里添著帶血絲的肉末,蒼白修長的手,似在日色下,雖保養(yǎng)精致,但仍掩不住的枯槁。
窗外梧桐碧葉瑟瑟,梧桐樹西面隔假山,轉過一處斜通著西苑門的回廊,便是陳瑞住處,離安氏這里雖不過咫尺之路,可恍如蓬山萬重。
遇襲后的很長一段時間,陳瑞都在地隘關養(yǎng)傷,從別人口中封旭才得知,射中陳瑞的箭,是毒箭。
忍不住去問陳瑞時,陳瑞只道,不過是輕毒而已,早解了,現(xiàn)在留在地隘關僅為了督促糧草而已。
這樣的回答,讓封旭的心里莫名一寬。但還是每日親自熬了藥,給陳瑞端去。
而每一日送完藥出來,例行要到安氏處回稟陳瑞的狀況。
大漠的白日,即便是十二月也是暑熱的,本垂了的軟羅垂簾半攏起,可坐得久了,擋也擋不住遍體汗意。而安氏儀態(tài)沉靜專注的喂著海東青,似全未將一旁封旭回稟的話聽在耳中。
封旭索性也就不再說,只端起茶盞,細細品著。
緊鄰窗外的梧桐葉篩勻光影,室內的一切不由都勾勒在明明暗暗中。黃楊木的桌椅,桌上細白瓷的茶盞,一側高幾手上擱著青瓷花瓶,里頭是大漠慣常見的數(shù)枝紅花。極稀的一點香氣,卻遮住了鷹餌的血腥。
封旭坐的久了,忍不住皺眉。見安氏一直不言,索性起身便要出去。
不想剛走到門前,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外奔了進來,輕盈得似一只鳳蝶,措及不妨的撞在了封旭身上。眼看著就要摔倒,封旭忙伸手去攙扶。這才看清,身前的是一個不過七八歲光景,粉色衣裙的女孩子,只是似不知在那里摔倒了,一身的泥沙。
封旭一時恍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