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墨同樣喘的說不話,卻舉起了手中白蓮般的河燈。燈紗潔白無瑕,扎得甚為精美,兩盞燈之間還以同心結(jié)系住。
燈放進水里,搖搖曳曳地在水中打了個圈,暈澤慢慢地蕩漾開來蜿蜒稍許,就緩緩地朝下游宮外飄去。
相依相偎,倒好似真的永生永世不再分離的模樣。
燈飄的不見蹤跡了,封榮就靜靜地看著水里倒映的人影,忍不住伸手去輕輕地撫摸著水面,然手碰觸到時,相依之人一分分模糊,影便潺潺的散了。
恍惚一刻他轉(zhuǎn)頭望向香墨,臉上泛起了笑意,喃喃地問:“香墨,許的是什么愿?”
香墨今日難得滿頭皆插百花如意犀角簪,上好的犀角如凝結(jié)的冰,雕出的花如朵大,雖混沌又剔透,且無一絲墜飾,漸次綻開在發(fā)間。只一支黃金花釵墜于右鬢,一簇流蘇如金蛇,粼粼垂下,隨著話語閃閃曳曳于頰畔,映著水光,絢麗奪目。
“我愿封榮一生平安?!?/p>
封榮望住她緊繃的臉龐,輕柔地對她微笑:“我望香墨快樂無憂?!?/p>
夜色里,那笑意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深情。仿佛生命中除了她,便再無其他,仿佛失去了她,他就會了無生趣。
香墨心中“怦”得一聲,伴著天上驟然而起的焰火,潮起繽紛,皆只醉在這一笑中。
香墨忽然伸臂拉過封榮的頸項,唇幾乎是惡狠狠的啃噬了過去。封榮呼吸一窒,不由張開嘴,唇齒糯蠕相依時,隱隱的帶上了刺痛血腥。
焰火迭起間,封榮和香墨皆覺得艷光太盛,刺的人閉上了眼去。
須知,世間許多事恍如無根花,如盞盞河燈,如漫天焰火,如君王的寵眷……無依無憑,分明是世間一種易碎的陶瓷,只要一碰,便會灰飛煙滅,再無痕跡。
轉(zhuǎn)
烏黑的天邊慢慢了魚肚白,幻化出半點朝日,好似一盞剛被點亮的燈籠,烈烈的紅。大陳宮巨大的殿宇檐頂,便都覆蓋在半紅半白之間。
正月里東都到了三九,除去了渭河,連人咳嗽的一口痰落到地上,都會結(jié)成冰。在這樣的酷寒下,到時早起的無數(shù)內(nèi)侍宮婢瑟縮著,在大陳宮內(nèi)悄無聲息地游動著。
欽勤殿的屋檐下仍是燃著火紅的宮燈,德保披著狐皮斗篷,坐在階下叱道:“干什么呢?還不熄燈!一兩燈油一兩錢,由著你們這些奴婢們這么犯懶,多少錢也不夠你們燒進去!”
等級低的內(nèi)侍不許戴耳包氈帽,一個小內(nèi)侍凍得兩耳通紅,一溜小跑回到德保跟前。
“怎么了,跑什么?連規(guī)矩都不要了?!”
內(nèi)侍的嗓子本來就尖,早晨又極靜,他這一聲雖是壓著嗓子喊出來的,但仍是一直蕩進了欽勤殿內(nèi),清晰聽聞。
醒了的封榮一捅身側(cè)的香墨,輕笑一聲,道:“聽,德保在罵奴才呢!像不像你?”
明黃花羅的錦褥,睡得久了,一團揉搓似的凌亂。香墨躺在其上,似是無知無覺,只輕輕的“嗯”了一聲,翻身又睡。
封榮又一聲輕笑。
不多時,德保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。
淡成一幕朦朦朧朧的輕紗罩簾之外,值夜宮婢內(nèi)侍恭謹垂首而立,德保便知里面的人熟睡未醒,遲疑再三,額上汗都淌了下來,可還是徘徊不敢上前。
殿內(nèi)靜謐的連呼吸都不聞,唯四個青銅炭爐分立四角,隔不久便“劈啪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