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墨一只手擎著酒杯,也遞了到了杜江的眼前,少了幾分楚楚動人,卻多了許多的精明外露:“閣老也莫嫌棄我唐突,可一定要吃了這杯才好。”
水榭前,霓裳羽衣破陣歌,正當熱鬧的時候。
女客另辟出廳堂,更有文靜的消遣。青王府的昆曲班子,與原本的昆山腔不同,調(diào)用水磨詞雅聲和,縈紆低緩,竟似沒了人間煙火氣。
香墨此時突兀出現(xiàn)男客水榭內(nèi),破了禮數(shù),憑添放蕩,眾人不由得屏住了聲息,唯有李原雍,毫不掩飾的一聲嗤笑。
水榭內(nèi)明珠如月亮升照,四周的一切皆籠在光暗中,連他們手中刻花杯里的青杏釀也明暗不定???,封旭清清楚楚看看見,酒杯遞出的剎那,一張紙條迅疾無聲的轉(zhuǎn)到了杜江手中。
“好”
杜江起初昏蒙雙目,仿佛醉意熏熏,輕輕地一個字,幾不可聞。香墨一笑,轉(zhuǎn)身退出時,眸光忽地一閃,亮得驚人。
酒過半酣,封旭有些熏熏的,待得回神,已不見了杜江與李原雍,問了安泰,只道后堂去了,心下訝然便也借著更衣起身去了后堂。
華宴夜深,后堂內(nèi)水磨昆曲之聲在暮秋的夜風中迎入耳中,綺音纏綿,可所有的一切到后來,不過都是褪盡顏色的殘片。
封榮的眼瞼微微一跳,屋內(nèi)并沒有杜江和李原雍的身影,只有香墨坐在窗前,仿佛是酒意上來倦了,回眸見是他也不言語,自顧自緩緩地,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中的水煙。
安泰領著幾個內(nèi)侍伺候著為封旭換了一身服飾,他徑直坐到她的對面,望住她的神色,道:“夫人,有事?”
“昌王爺自江南回來,送了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,我不過借花獻佛給了閣老而已。”香墨涼涼地一笑,她吸食時,琉璃水煙中還能發(fā)出“咕咕嚕?!钡穆曧?,猶如鳥啼鳳鳴。余音裊裊后,又孤寂無聲。
她緩緩道:“這時節(jié),江南風景如畫,昌王爺沒有為王爺帶回什么別致的禮物?”
封旭一時只是茫然地看著她。她似乎只是毫不相干的閑話,如云如霧地噴吐而出,呼吸間,她身上的香味,象是瑞腦香的味道,夾雜煙絲的氣息,深沉得不可測。
他聲色不動,只側(cè)臉揮一揮手,說一句:“都出去!”
于是安泰帶頭,所有的內(nèi)侍婢女都退出后堂外,站得遠遠地,封旭才輕聲說道:“陳啟不過是打著下江南的幌子去了漠北。陳瑞……他也說,是不可多得的良機!”
香墨不說話,手指細細地撫過仙鶴腿水煙袋,一節(jié),一節(jié),指下堅硬,琉璃無暇宛如冰玉琢成。
坐在一天繁煙落盡成秋色中,輕煙薄霧仿佛她的衣衫,幾乎迷了眼睛。然而又有何用?不過沉香火冷妝終殘,半衾輕夢濃于酒罷了。
她那只的金鐲子,如半圈新月環(huán)在腕上,鑲嵌的火鉆猶如亮晶晶的星兒,顏色一如他眼眸的藍,許是晶光太過刺目,封旭眼睛一時承受不住,轉(zhuǎn)過去看她身側(cè)的影。
遠近次第的宮燈如溫煦的陽光,柔綿溫軟。封旭忽然發(fā)覺,他們好似污濁墨跡的影拉的頎長幾乎相接,那種莫明的感覺,不期然間,又襲上了心頭。
香墨但見門簾掀動,隨即喝問:"是誰?"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