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旭緩慢起身,紅袖由他們中間飄忽而過,無睹地離開了。
玉階已積得厚厚,雪靴踏上去,幾乎埋到了腳踝。
“并不是他不如你,而是你遠(yuǎn)遠(yuǎn)不如他!只是,他生不逢時(shí)……”
香墨垂眸,望向手中紅丸,天水碧色薄衣如燕翅般飛舞,裹進(jìn)了雪肌膚上,驚起一絲顫抖。
眼底就像一小簇燃燒的火,然而,這火畢竟已燒得久了,前塵燒盡了。
有根極細(xì)的針在心口刺了幾下,幾乎又滾下淚來。朦朧視線里,階下火紅的人影也似籠上了霧,模糊得那么遙遠(yuǎn),仿佛永不可觸及。
“藍(lán)青!我愛過你!”
雪落得瘋了,紛亂卷起夾著她的哽咽嘶喊。
他們之間最近的一個(gè)距離,只是一個(gè)擁抱,除此再無其他。
“最后了,我不能奢求你什么,我只是告訴你,我那樣愛過你。
封旭止住腳步喃喃道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……”
遮天的白綢,覆了天地,玉階飛檐。疾風(fēng)澎湃回響,猶憶得,她一身半舊胡服,幾瓣落耶飄在長長的濃墨里,立在熏然欲醉的夏風(fēng)中,濃麗的眸子幾近是嘲諷地鉤住他,如一把的青鋒,刺得人生疼。
不過是短短一剎那的顧盼,卻偏偏就失掉心神。
那年也是冬日,漫天大雪中他們分離,就象永別,他以為今生今世再也不會見到她,所以就也不會去怨恨。
只是那抹半舊的影,已成了他心上最柔軟的一滴淚。。
然而,他偏偏想了起來,前塵往事呼嘯而來,攪得往日愛戀分崩離析。陳王府的碧液池中,翻涌起迭迭血霧,梔子花似的少女含笑注視著她的哀嚎。他將這一切悉數(shù)看在眼里,烙在心上,這樣的仇恨,深入骨髓,痛不可忍,時(shí)光和歲月都不能消蝕,似是茂盛的藤將他束縛。
所以,很久很久以前,他們便注定如此。
封旭不曾回頭,身軀有一瞬間的僵硬,他閉上眼眸,良久,再睜開時(shí),所有的情感皆埋在雪下:“世上本沒有藍(lán)青。”
他語似呢喃,如一朵飛雪輕輕地拂過香墨心頭,她到底忍不住,眼角沁出兩顆淚珠,方欲拭去又聽他道:“或者說,當(dāng)日你明知道陳瑞反心已起,故意把藍(lán)青交給陳瑞時(shí),藍(lán)青便死了……”
然后,封旭只是乏乏一笑:“你每每如此,必有所求,怎么,舍不得封榮死?可你知道他必須死!”
香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,似在借由此積攢著力量,終于,她拭凈了淚,嫣然一笑:“你的皇后,只有丹葉!”
欽安殿總是疏于打理,推開沉重的殿門,風(fēng)雪挾著寒氣撲面卷來,沖盡身上每一寸暖意,冰冷無比。然而隨著一陣陣上朝的鼓聲,不消片刻功夫,鳳翅明燈挑起來,燃上白脂的蠟,清煙無憑。
殿上,封旭站在龍椅旁,長袖垂地。
廣庭華柱下,黑壓壓得站著一片,大臣們臉上各有心思,精彩紛呈。陳啟站於高階之上,取出圣旨,宣讀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