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后,我以為你已經(jīng)打點好一切,萬無一失了!”
李太后袖子掩了嘴唇,輕笑:“我是打點了,可是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!”
她穩(wěn)穩(wěn)端起茶盞,太平嘉瑞茶,貴就在于茶色極白,梅子青翡翠如泓,茶香裊裊中,恰使盞如茶。這樣優(yōu)雅的意境,終究掩不住意難平,笑陰狠愈烈,眼梢處滲出一點緋紅,透著睚眥欲裂的狠煞,鎮(zhèn)的李原雍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青王……
李太后眼前忍不住浮起的是那個胡姬,迥異與陳國女子的異域癡纏,何止是一點的手段。往日的陳王府,桃花似火柳如煙,煙嵐成一層霧靄靄模糊,她的夫婿,陳王和那個胡姬早畫粱間,輕憐蜜愛,對對飛春燕。
可到底,人算不如天算……
那個孩子毀了胡姬步步精心而來的一切榮寵。可是,陳王,錦,說:“這是我的長子啊?!?/p>
長子……那兩個似乎清晰又模糊異常的字眼一個個,跳入她的腦中。
眼里霧靄詭異地飄散游離。陳國的皇室,從來重長不重嫡。那個孩子普一出生,宮內(nèi)恩封嘉賞便源源不斷。待到滿月時,甚至常年深居宮中的英帝,也破例駕臨陳王府。
時值冬日,十二月里的第一場滿天飛雪,陳王府六進(jìn)十二道敞開的中門破天荒的大開著,御駕儀仗迤邐如潮。
英帝卻不過是一件玄色便袍,將那個孩子抱在懷中,面上浮出難得一見的慈笑。她,只能小心翼翼的賠笑垂首。
那時,誰曾記得她剛剛流逝了第二個孩子,凝固的仿佛成型的濃黑暗塊,不曾對他們有任何意義……
她猛地一震,雙手登時一個顫抖,眼中浮起影瞬時崩潰打散。茶盞“嘩啦”一聲潑濺了一地,青綠的毯上水漬急速擴(kuò)散,看著好像透明的血泊。
李太后發(fā)髻上的步搖鳳尾瓔珞,極長的流蘇直垂到頰畔,猶在珊珊作響,珠聲清婉。
李太后深吸口氣,這兩天已經(jīng)連打了兩個茶盞,到底是失態(tài)了。
再抬頭時,手肘隨手撂下桌上,以手托腮,終于浮起一縷真正笑意:“他是青王又如何?終究不是皇帝!祖訓(xùn)親王不得過多涉政,很多事,還是在我們手里!”
李原雍這才面色稍霽,爾后,狠狠咬牙道:“青青那賤婢?”
李太后不答,只輕輕一笑。腕子上一環(huán)玉鐲殷紅如血,襯在臉側(cè),刻痕深重的臉頰隱隱如架上的白薔薇,失了血色一般。
窗外,比滿園杜鵑薔薇還要馥郁是一顆香樟,暮色的光自濃蔭的樹葉間透出,像極了李太后眼神。
轉(zhuǎn)
日落時的太陽總是燦爛至不可思議的程度,仿佛將息的紅燭,爆出燃燒得最烈的一株燈花。
香墨出了奉先殿,陳瑞緊跟了上來。知道他在身后,香墨腳步緩了緩,但并未停下。待香墨隨侍的人識趣躲遠(yuǎn)了,他才低聲道:“還有一件事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