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撒嬌買癡的本事也是一流?!?/p>
燕脂卻陡地一驚,緩緩垂下頭去,耳邊但聞一聲輕嘆,幽韻綿長:“只可惜,江嬪和穆嬪到底是年輕不經(jīng)事。她們不知道,這宮里憑著年輕貌美,嬌糾癡纏可是活不下去的?;ㄔ俸?,也總有敗的一日。”
燕脂的眉輕顰,話到了嘴邊,終只是咬唇忍下。
盛日下的眼底,兩道婀娜纖細(xì)的影,如墨在紅毯里化了,濃濃郁郁地一片青灰。
出了宮門時,江嬪穆嬪仍在笑鬧,見燕脂出來,江嬪一繃臉,揚眉道:“燕妃娘娘總是來的格外早,出來的格外晚,是不是里面那位給了您格外的賞賜?不過你們倒是般配,格外的人老珠黃!”
散了一半發(fā)髻的穆嬪聽見便嗤的一笑,伸手去掐江嬪的臉頰,袖子上暗花的翟紋,閃著一尾一尾的光澤。
“就你牙尖嘴利,別忘了,剛兒燕姐姐也幫了你。”
燕脂只覺得心中怦得一跳,趁勢伸手,到底捏住左支右絀的江嬪另一面面頰,似怒還嗔道:“可不是,你這個轉(zhuǎn)臉就忘恩負(fù)義的!”
捏的不痛,倒是細(xì)細(xì)癢癢,江嬪最怕癢,早沒了刻薄笑得一團(tuán)兒似的,“好姐姐們,我可不敢了,你們可放過我吧……”
偏穆嬪不肯罷休仍去捏她,燕脂只得一面阻擋著穆嬪,一面藏著江嬪,一時忙的不可開交。
屬穆嬪笑聲清脆張揚,就像一曲胡歌,繁快鮮麗。
這年夏日大旱,一入八月,自東南海上吹來的風(fēng),帶不來絲毫的雨水,干燥的連滴汗落下來,未曾及地,就被吞了個無影無蹤。
被旱情所苦的永遠(yuǎn)不是錦衣綺羅的達(dá)官顯貴,結(jié)不出一粒莊家的百姓,悄悄的散播起了一句話——天怒。國子監(jiān)一名極為耿直的編修便策動了幾名御史,上了一道奏疏。稱帝久不務(wù)政事,開支無度,導(dǎo)致貪墨橫行故引致天怒。憲帝大怒,當(dāng)即仗斃了御史及編修。憲帝自登基以來,多耽于享樂,杜氏把持朝政已久,便是大臣們有什么行差踏錯,多充耳不聞。如今罕見得一現(xiàn)天威,頓時舉朝嘩然。憲帝卻仍余怒未消,因國子監(jiān)隸屬吏部,故一早就把禮部尚書李原雍傳召至宮內(nèi),狠狠申斥了一頓。
帶憲帝余怒未消的自欽琴殿出來時,已是晌午時分,揮退了隨行儀仗,只帶了德保和兩名內(nèi)侍,朝御苑信步而去。
御苑內(nèi)絲毫不因撲面炙人的大旱而改變絲毫景致,仍是錦繡團(tuán)花開了一叢又一叢,在蝴蝶倦舞、燕子雙歸中,靜吐芬芳。
憲帝轉(zhuǎn)過一處假山時,就見一個穿藕色衫子的宮婢在前面,無繡無印的七重薄紗裙擺隨著她的腳步宛如水波一般,仿如一片羽拂水而過,起起伏伏,輕柔的漫不經(jīng)心。
憲帝只覺得背影出奇得眼熟,跟了好一段,驀地想起來,開口喚道:“燕脂!”
女子一驚回轉(zhuǎn)身,容色如雪,無一絲血色此時迎著燦烈日色嫣然一笑,雪凝深澗初乍融,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。
然后,她垂眸,款款地跪下了:“參見陛下。”
憲帝失神了片刻,上前攙起燕脂,細(xì)細(xì)由上自下打量了片刻,不免皺眉道:“怎么打扮得這么素凈,我還以為那個宮的奴婢出來貪玩。”
燕脂眸如旋渦,掠過憲帝,吸住了他所有的神志。
算起來已是月余不曾相見,明黃錦衣中的男子鬢角白發(fā)似乎又多了一成,仿佛已老了十歲。
唇際笑意斂了斂,道:“臣妾便是奴婢又還能是哪個宮?這條路就是通往渭雨宮的?!?/p>
五彩石的小徑看似四面延伸,實則只有一個去處——曲徑通幽處,正是穆嬪所居的渭雨宮。
憲帝微一尷尬,隨即板起了臉,刻意作出了的威嚴(yán)模樣,轉(zhuǎn)眼時不防見燕脂一手拿著一個事物,圓圓的用帕兒包著。就問道:“拿的什么?”
說著伸手要拿,不想燕脂一甩手,急道:“不要攪臟了我的帕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