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余清醒后還是
大燕歷翻過一年,宋余的人生也翻過了一章。
長平侯府的這個元日過得和以往不同,無他,宋家癡傻了幾載的宋余,病好了——這是大事。世人大都愛湊熱鬧,愛看新鮮事,他們都想看一看這位病愈的宋家五少爺??上Ю虾顮斚铝肆?,不準(zhǔn)任何人去叨擾宋余養(yǎng)身體,因而見著他的人并不多,直到年初九,馮玉川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宋余出去走動走動,府中人才見著了他。
判若兩人。
從前的宋余天真爛漫,好哄,軟面團(tuán)子似的,還有些膽怯寡言,見人時眼神先閃躲。如今宋余雖坐著輪椅,卻自有清貴不群的氣度,不顯輕佻跳脫,沉郁如碧波深潭,冬日的陽光灑在少年那玉簪束起的黑白相間的發(fā)絲,透出與青澀面容迥然不同的沉靜。
馮玉川說:“昭然這小子也是命大,心臟生得比旁人偏兩分,否則那一劍下去,還真救不回來了?!?/p>
二人一道去看了昭然,那一場襲殺中,昭然險些丟了命,所幸錦衣衛(wèi)中一個百戶經(jīng)驗(yàn)老道,用土方吊住昭然的命,拖到了送往醫(yī)館求醫(yī)。宋余想起那日的驚險,依舊有些心有余悸,這兩日和姜焉互通消息,宋余已經(jīng)知道刺殺一事的原委,心中不是不惱怒的。姜焉知道宋余為什么留下,可他仍然無法看著宋余涉險,拐彎抹角地說自己如何驍勇強(qiáng)悍,等閑之輩傷不了他,言外之意便是日后若是再有這樣的事,宋余該轉(zhuǎn)頭就跑。
宋余并未言語。
他知道姜焉的意思,可知道是一回事,宋余無法再承受至親至愛用自己的命來換他,更不要說這人還是姜焉。他不敢再擔(dān)一絲風(fēng)險——這樣的生路太過沉重,宋余再走不動了,也不想走。
宋余說:“表哥,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照看好昭然。”
馮玉川道:“放心,那些死在刺客手里的扈從該給的撫恤都給了,娘親自過問的?!?/p>
宋余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馮玉川說:“對了,你那只小貍奴呢?怎么這兩日都沒見著?”
宋余看了馮玉川一眼,道:“小黑喜歡在外頭玩,玩累了便回來了。”
“認(rèn)得回家?。俊瘪T玉川好奇道,“這可真難得,阿汀你還記得嗎?”
宋余:“記得,小舅舅的女兒。”
馮玉川笑道:“阿汀前幾年也養(yǎng)了只小貍奴,長毛,通體雪白鴛鴦眼,漂亮得很,后來不知怎的跑出去就再也沒尋著了,那丫頭傷心了許久。”
宋余說:“小黑和別的貍奴不一樣。”
“我瞧著更機(jī)靈些,就是脾氣忒暴躁,”馮玉川道,“那天差點(diǎn)一爪子給我撓破相了?!?/p>
宋余莞爾,道:“我剛帶他回來時,日日都挨揍,文叔都不讓我養(yǎng)了。”
二人正說著話,突然前頭傳來下人的行禮聲,他們循聲看去,就見老侯爺緩步走了過來。宋余扶著輪椅扶手站了起來,馮玉川忙攙他,“爺爺,”“老侯爺”,表兄弟倆齊聲道。老侯爺應(yīng)了聲,對宋余道:“快坐好,不要亂動?!?/p>
宋余笑道:“爺爺,不打緊?!?/p>
“什么不打緊,”長平侯說,“要是沒長好,以后都得瘸著,不可大意?!?/p>
馮玉川應(yīng)和道:“老侯爺說的是呢,我一直叮囑五郎小心小心,他非得說沒事沒事。”
宋余瞥他一眼,心想是誰老攛掇他往外跑呢,馮玉川臉不紅氣不喘地朝他眨眼,老侯爺看著馮玉川,神情溫和,道:“五郎在京中沒什么朋友,性子也悶,好在你常來陪他?!?/p>
馮玉川笑嘻嘻道:“您說這話就見外了,五郎是我親表弟,我要是不疼他,我娘就要抽我了。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