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樂轉(zhuǎn)悲,悲中又生喜似乎只是一瞬,這一刻齊安侯姜焉心里生出一絲茫然,他堂堂齊安侯,草原英杰,少年英雄,莫不是……不如一只貓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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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來很難為情,興許是睡前同自己的小黑貓聊起了齊安侯,宋余夜里竟夢見了他。倒也不全是他,夢里是北境的飄雪,千里遼闊,朔風(fēng)凜冽如刀刮得宋余渾身戰(zhàn)栗,臉也似要皴裂,他將韁繩攥得死死的,一頭扎入這莽莽雪原里。
京都是沒有這樣的大雪的。宋余在京都已經(jīng)住了許多年,前塵忘得七零八落,可常做那些可怖的夢,這樣的大雪竟也熟悉了起來。夢中的宋余在馬上顛簸,耳邊傳來呼嘯的風(fēng)聲,好像和以往的夢沒什么區(qū)別,卻又全然不同。
他身后馬背上坐了一個(gè)人。
對方xiong膛緊緊挨著他,隔著冷硬的甲胄似乎都能感受到他xiong腔里有力的心跳聲,分外的讓人心安。宋余覺得這場景熟悉又陌生,一時(shí)間竟不知是夢還是真實(shí),直到對方在耳邊說,宋余,別怕。
是姜焉。
剎那間周遭景色一下子變了,縱目望去,是落日西沉,夕陽的余暉籠罩著偌大平坦的校場,姜焉與他相對,拿那淺碧雙瞳望著他,問道,你尋到了嗎?
尋到那個(gè)你想與生同衾,死同穴的人了嗎?
宋余,你喜歡我嗎?
夢中的姜焉很孟浪,輪廓深刻的面容壓迫性強(qiáng),眼神灼熱又逼人地盯著他,看得宋余心跳如擂鼓,不知說些什么好,姜焉聲音低低的,又問他,不喜歡我嗎?
宋余看著姜焉,臉一下子就紅了。
當(dāng)宋余從這個(gè)奇怪的夢中醒來時(shí)還愣愣的,仿佛依舊是心臟跳得太快以至于喘不過去,他游離的目光落在趴在他xiong口睡得正酣的黑貓身上時(shí),才反應(yīng)過來,是小貍奴太黏人,沉甸甸的肉圓身子壓在他身上睡了一宿——難怪喘不過氣。宋余伸手捏了捏黑貓粉嫩嫩的爪墊,又揉它柔軟的肚子,黑貓被他這動(dòng)靜鬧醒,呼嚕呼嚕的睜開眼睛望向宋余。
金綠異瞳,莫名的就讓宋余想到姜焉,手指也似燒了起來,他嗷了聲將被子揭起來蒙住腦袋又躺回床上——好怪,好難為情,他怎么會夢見齊安侯?還是這樣的夢?
宋余這一扯,睡懵了的黑貓沒反應(yīng)過來,沿著被子滾向一旁摔了個(gè)四腳朝天。
黑貓:“咪嗚?”
宋余做了這個(gè)夢,心虛的很,以至于再看見姜焉,臉突然就紅了。
彼時(shí)阮承青正奮筆疾書抄書呢。昨夜他爹心血來潮揪了他去考較功課,這一考,阮承青是屁股遭殃手也遭殃,要不是他哥下值回來,阮承青今日能不能來國子監(jiān)還是兩說。
宋余也在幫他抄,誰知一抬眼,就瞧見遠(yuǎn)處梅林里的幾人,當(dāng)中最是高挑的那人不是姜焉是誰?他身邊站著的幾人有顧宣等一干好武同窗,這些日子相處下來,他們對姜焉心服口服,加之年紀(jì)也相仿,竟撇開了那點(diǎn)胡漢之見。
阮承青一邊抄一邊念他爹心狠手辣,沒有半點(diǎn)父子之情,突然身邊沒了應(yīng)和聲,疑惑地叫了聲五郎,抬起頭就循著他的目光看去,“咦,齊安侯?!?/p>
宋余慌忙收回視線,“啊,是齊安侯。”
阮承青突然曲肘碰了碰宋余,道:“五郎,你瞧齊安侯像不像飛苑里養(yǎng)的孔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