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焉咧一口白牙,笑嘻嘻道:“五郎小瞧我,我再等一炷香宋大人便要回來了,做官的都講究,我好歹是陛下親封的齊安侯,他總不能不請我進(jìn)去,”他又嘆了口氣,說,“沒法子,誰讓我現(xiàn)下就是那要娶富貴人家小姐的窮書生,想吃天鵝的癩蛤蟆,只能想盡辦法了?!?/p>
宋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道:“你這說的都是什么話?”他慢悠悠道,“敘寧,你說爺爺怎么突然讓門房攔著你不準(zhǔn)你進(jìn)府?”
姜焉面皮緊了緊,干笑道:“興許是不滿我?guī)愠鋈ネ鎯?,卻沒將你好好地帶回來吧,”他生硬地轉(zhuǎn)了話題,道,“啊對了,五郎你腿如何了,大夫今日來看過了嗎?”
宋余看著他顧左右而言他,輕輕笑了,道:“你昨兒晚上不是才看過?”
“啊哈,是嗎?”姜焉清了清嗓子,道,“我這也是關(guān)心你嘛,昨夜到現(xiàn)在也有五六個時辰了。”
宋余:“你不是今早天亮?xí)r走的?”
姜焉閉上嘴,伸手揪了揪宋余的發(fā)尾,嘟噥道:“太聰明也不好,還是從前可愛……”
宋余笑盈盈地看著姜焉,姜焉看著他眼中的自己,也笑了一下,旋即又緊繃起來,問宋余:“一會兒就要去見你爺爺了,五郎你瞧瞧我今日怎么樣?可還算妥當(dāng)?”
姜焉不說宋余也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,姜焉是胡人,縱是在京都一應(yīng)穿著都和燕都貴族趨同,平日里卻也有些習(xí)慣是依著胡人風(fēng)俗,諸如喜歡戴顏色斑斕的耳墜子耳環(huán),瑪瑙、玉石或珊瑚磨就的鏈子,衣袍也好艷麗,和大燕貴族推崇的雅致清淡迥然不同。今日姜焉卻很規(guī)矩,一身蒼藍(lán)色云紋錦袍,腰間掛著白玉環(huán)佩,金冠束發(fā),生生削弱了幾分張揚,看著很是穩(wěn)重矜貴。
宋余上下打量著姜焉,姜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,還有點兒窘迫忐忑,追問道:“如何?”
宋余笑了一下,道:“很好。”
“其實你不必如此,做你自己便好,”宋余說,“爺爺會喜歡你的?!?/p>
姜焉嚴(yán)肅道:“那可不成,我總要讓老侯爺看到我的誠意,”他壓低聲音對宋余說,“至少在他老人家面前我得像一匹乖順的小馬駒,好讓他知道,你能駕馭我,在整個京都也沒有比我更出色的兒郎了,你與我在一起定會幸福的。”
宋余莞爾。
姜焉看著宋余,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,宋余握住他的手,揚起臉,二人目光相對,姜焉捏著他的指頭就想湊唇邊親吻,就聽前頭傳來腳步聲,當(dāng)即做賊似的松開宋余,佯裝出一張正派端方的臉。
“五郎,你去哪兒了?”馮玉川小跑了過來,他道,“我和我娘去你院中都沒見著你?!?/p>
來的正是馮玉川和他母親馮苓。這是姜焉第一次見到宋余的這位姨母,最先讓他驚訝的卻是馮苓那和他們部族姑娘馳騁馬背才有的膚色,京都的貴族婦人雍容白皙,馮苓卻如開在懸崖峭壁的花,或許不驚艷,卻讓人見之難忘,尤其是那雙眼睛,自有一番睥睨恣意。
宋余見了人,乖乖叫道:“苓姨,表哥?!?/p>
馮苓見著宋余笑了笑,道:“五郎,今日可好些了?”
宋余道:“好些了?!?/p>
馮玉川瞧著姜焉,好奇道:“五郎,這位是……”馮苓也將目光投向姜焉,姜焉知道宋余極為尊重這位姨母,頓時緊繃了心弦,抬手行了一個晚輩禮,道:“晚輩姜焉,見過夫人。”
馮苓若有所思,道:“……齊安侯?”
姜焉道:“夫人稱我姜焉便是?!?/p>
馮玉川驚咦一聲,道:“齊安侯?不就是陛下年前封的那位云山部族的少將軍嗎?”他瞅瞅姜焉,不知自家表弟怎么會與一個外族人相熟。姜焉一時也不知如何說,他已與老侯爺坦白了自己對宋余的心思,自是不能再當(dāng)著馮苓的面說他與宋余一見如故云云。
馮苓看了眼宋余,又看向姜焉,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容閃躲的審視打量,沙場上生死當(dāng)前也從容不迫的異族青年難得的生出幾分忐忑,脊背發(fā)麻。
宋余輕聲道:“苓姨,敘寧是我至交,也是我喜歡的人。”
他這話一出,場上其余三人都呆住了,姜焉完全沒想到宋余會如此直接,馮玉川還詫異地?fù)狭藫夏X袋,說:“什么……喜歡的人?五郎你這話怎么說的像是給我們引薦你中意的姑娘似的。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