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像您說的,您診斷過這個街區(qū)的大部分人,那么我想如果她們有什么異常,您也應(yīng)該會比較清楚?!?/p>
“其實我不是很清楚?!?/p>
杜立德醫(yī)生攤開雙手。
“她們只會在感覺自己不舒服的時候,才會來找我看看,當然,大多都是一些小毛病。我也主要是給她們一點兒消炎藥,做些消毒和包扎處理………哎,神圣的主啊,你真不知道那些孩子遭受了什么。你應(yīng)該去看看,她們身上那些傷痕,就好像客人對待她們不是對待淑女,而像是孩子對待玩具一樣。這個時代真是墮落,在我們那個時候……………”
很快,杜立德醫(yī)生就開始感慨這個時代是如何如何墮落,當初那個田園牧歌般的時代是多么多么美好。嗯,和所有他這個歲數(shù)年紀的人一樣。
“那個時候,每家每戶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,天空是晴朗的,地上也沒有這么多的水蒸氣。雖然他們現(xiàn)在改良了煙囪,但是天上還是霧蒙蒙的,我已經(jīng)記不得上次看到晴朗的天空是什么時候了。那個時候好啊,大家都有活兒干,世世代代都是熟悉的鄰居,彼此照料。而不像現(xiàn)在,這么大的地方,不少人來了,又走了。甚至都沒有給別人打個招呼,那些女孩也是一樣。她們原本可以過著體面的生活,然后找個稱心如意的男人結(jié)婚,在鄉(xiāng)下有自己的房子,自己的地。但是現(xiàn)在,她們只能夠生活在這個爛泥地里,打著滾拼命的掙扎著想要離開,真可憐………”
“那么,如果她們有了孩子呢?”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杜立德醫(yī)生原本還在滔滔不絕的“那個時代”瞬間停了下來,像是呱呱亂叫的鴨子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嚨似的。
“您是圣主教會的信徒,對吧?!?/p>
李維盯視著杜立德醫(yī)生胸口掛著的徽章,那是一個眼睛,他的腦中浮現(xiàn)出的知識告訴他,那是一個叫做“全知之眼”的東西,也就是這個世界里的教會,圣主教會的標志,代表著神的至高無上和全知全能。
李維腦中所浮現(xiàn)的,關(guān)于這個世界的知識告訴他,在這個世界,這個時代,在懷孕期間拿掉孩子屬于犯罪行為。而其根源就來自于圣主教會,因為圣主教會的教義認為所有生命都是由至高無上的圣主所創(chuàng)造,哪怕是還沒有誕生的嬰兒也一樣。
因此在這個世界里,無論是決定這么做,還是協(xié)助這么做,都屬于明確違反教義和法律的行為。
這也是為什么不管交際花們還是和杜立德醫(yī)生見面都和黑幫私下交易似的。
因為按照這個世界,這個時代的法律,他們這么做的確是犯法的。
“您是一位虔誠的圣主教信徒,對吧?!?/p>
李維轉(zhuǎn)過身,走到柜臺的另外一側(cè),背對著杜立德醫(yī)生,同時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《創(chuàng)世圣典》,隨手翻了一章,讀了起來。
“圣主創(chuàng)造了這世間的萬物,一切生靈皆是它的奇跡,亦是我們的兄弟姊妹。肆意剝奪生命者,必將受到制裁………上面是這么說的吧?!?/p>
李維隨口說著,同時默默的看著眼前玻璃柜上的反光。按照李維的經(jīng)驗,很多人都會在別人背后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。比如李維走在街上,就經(jīng)常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背后偷拍自己什么的………他盯視著霧蒙蒙,像是被磨砂紙擦過的玻璃。看見杜立德醫(yī)生伸出右手握住自己胸口的圣徽,沉默片刻,隨后嘆了口氣。
“一個艱難的選擇,但是我想要告訴你,李維先生,我不止是一名信徒,我還是一名醫(yī)生。所以,當我的信條與我的職責相違背時,我只能夠選擇其一。而我現(xiàn)在還在這里,踐行我的誓言,我想這已經(jīng)能夠說明問題了。”
杜立德醫(yī)生一邊說著,一邊盯視著李維的背影,他那雙隱藏在凹陷眼窩中的小眼睛里充滿了某種復(fù)雜的感情。而李維能夠感覺到,他的視線并非是沖著自己來的,就好像自己的注意力其實也不在這本書上一樣。
“抱歉,浪費了你的時間,杜立德醫(yī)生?!?/p>
李維轉(zhuǎn)過頭,將那本《圣典》還給了對方。后者伸出左手,接過布道書。而就在他那粗壯有力的手指抓住布道書厚重封皮的時候,李維忽然開口。
“對了,這本書上扉頁上的那個名字………艾米莉亞是誰?”
書本上的力量猛然一滯,接著用力抓住,將其從李維手中抽離。
“那是我的女兒?!?/p>
“女兒?”
“是的,她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