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交易（第1頁）

第一次送畫，艾蒂安出現(xiàn)得悄無聲息，他穿著比上次見面時體面一些的衣服——一件整潔的深灰色亞麻襯衫和干凈的黑色長褲。

“這是新的？”你接過他遞來的包裹。

“嗯。”他低低應(yīng)了一聲。

你當(dāng)著他的面拆開包裹。畫布上的景象讓你呼吸一滯。構(gòu)圖大膽而精準(zhǔn)，光影處理得極好。

“他……荊棘，他觀察的角度很特別。”你忍不住評論，指尖輕輕拂過畫布，“雨水的反光，他總是能抓住。”

“如果用油彩或許能處理得更好。”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專業(yè)的評判口吻?！?/p>

你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。

“你很懂畫？”你試探地問，帶著審視。

他立刻垂下了眼簾，仿佛剛才那瞬間的鋒芒只是錯覺?！啊吹枚嗔恕！彼鼗卮?，身體微微側(cè)向灌木叢外，“我該走了?！?/p>

第二次見面，艾蒂安依舊準(zhǔn)時出現(xiàn)，遞上新的包裹。這次畫的是一群在黃昏時分掠過學(xué)院高聳尖頂?shù)臑貘f。

“他好像……對陰影和飛鳥情有獨(dú)鐘？”你展開畫，一邊欣賞一邊隨口問道。

艾蒂安站在幾步開外，背靠著粗糙的樹干，目光越過你的肩膀，似乎在觀察花園遠(yuǎn)處是否有閑人靠近?！啊幱笆枪獾囊徊糠帧！彼鋈婚_口，聲音低沉，“他確實(shí)常畫?！?/p>

你咀嚼著這句話。“光的一部分？”你追問，“可通常人們只贊美光，厭惡陰影?！?/p>

他轉(zhuǎn)過頭，這次目光沒有完全避開你，

“沒有影子的光，刺眼，不真實(shí)。”他的語氣很平淡，卻像在陳述一個毋庸置疑的真理。

你怔住了。

“你說得對?！蹦爿p聲承認(rèn)，目光落回畫上那群烏鴉，“處理好陰影才能襯托出光芒?！?/p>

艾蒂安沒有回應(yīng)，但你看到他緊抿的唇角上揚(yáng)了一個輕微的弧度。

從此，每周一次的寫生課，成了你某種隱秘的期待。當(dāng)教授宣布解散，同學(xué)們?nèi)齼蓛墒帐爱嬀?，討論著下午茶會的去處時，你總是最后一個離開沉思者花園。你會繞到那座巨大的青銅“沉思者”雕像背后，那里被灌木叢遮掩，形成一個天然的角落。

你剛走到雕像后，還沒等來艾蒂安，就聽到灌木叢另一邊傳來幾個男同學(xué)說笑聲，似乎在爭論哪個貴族小姐的舞姿更曼妙。你正想繞開，艾蒂安的身影從另一側(cè)閃現(xiàn)。他食指豎起貼在唇邊示意你噤聲，然后指向灌木叢外一個更隱蔽的、被巨大藤蔓完全覆蓋的凹處。

你立刻會意，跟著他轉(zhuǎn)移到那個凹處。茂密的藤蔓垂下，將你們的身影完全遮蔽。外面那幾個男生的聲音越來越近，就在他們即將繞過雕像走到你們原先位置時，艾蒂安忽然從你身邊探出半個身子，模仿了一聲極其逼真的野貓叫聲，聽著神奇地像是來自另一個方向。

“喵嗚——！”

那幾個男生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?！笆裁礀|西？”“好像是只野貓竄過去了？他們朝著貓叫的方向追了幾步，很快便走遠(yuǎn)了。

危機(jī)解除。艾蒂安這才從藤蔓后完全走出來，臉上沒什么表情，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將包裹遞給你。你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“你學(xué)貓叫還挺像?！蹦憬舆^畫，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揶揄。

艾蒂安臉上也浮現(xiàn)出一抹極淡、極快的笑意。

每周一次的會面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儀式。艾蒂安帶來的畫作越來越令人驚嘆。你們關(guān)于畫的討論也越來越多，越來越深入。艾蒂安雖然依舊話不多，但每次開口，總能點(diǎn)出畫面最核心的張力所在。你越來越喜歡和他討論，甚至有時會忘記時間。

午后的沉思者花園，這次你比約定的時間稍早到了，懷里抱著一個被包裹住的畫框。圣光學(xué)院年度畫展的截止日期臨近了，近一個月反復(fù)琢磨荊棘畫作給了你靈感和自信，這次畫展你打算參加。但正式提交前，你需要一個人客觀地評判你的畫，你想到了艾蒂安。

艾蒂安的身影準(zhǔn)時出現(xiàn)。他今天穿了一件質(zhì)地不錯的深灰色羊毛開衫，里面是熨燙過的白色亞麻襯衫，下身是合身的黑色長褲和擦得锃亮的皮鞋，看起來像個體面的上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