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布蘭克頹然垂首,良久,他緩緩抬頭,看向監(jiān)控臥室的水晶球。
希雅蜷在被窩里睡著,看不清她的臉,但一定是恐懼無助的。
“你還想聽嗎?”希芙的聲音打破沉寂,“關于希雅喜歡騎馬的真正理由?!?/p>
“剛才那些……還不夠嗎?”布蘭克怔怔道。
“那是喜歡‘馬’的原因,而非是喜歡‘騎馬’的原因。”
布蘭克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繼續(xù)聽下去,但要就此停止,他又覺得不甘心。他疲憊地揉揉眉心,“你說吧?!?/p>
“除了馬本身的陪伴,騎馬的體驗感和成就感也與飛翔不同?!毕\秸Z氣中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度,“一旦熟悉了飛行,飛行便如走路般尋常,不再有新鮮感,而每一次騎馬,每一次騎不同的馬,都是全新的感受和挑戰(zhàn)?!?/p>
“比如說,一匹與自己不相熟的馬,可能會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間,因自己意想不到的原因失控狂奔……我之前提到過希雅好勝心強吧?那當然不是她自己親口說的,而是每次她與人比試勝利后,每次她制住發(fā)狂的馬匹時,都會露出開心得意的笑容,大概是在心里夸自己好厲害吧?!?/p>
說到這里,希芙也微微彎起唇角,露出一絲溫柔的弧度。
“但我想,最讓人神往的,還是那種無與倫比的駕馭感。通常情況下,自身的意志只能驅動自身,但熟悉的馬匹卻能呼應主人的心意,成為主人意志的延伸。當你坐在馬上,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自己的意志之下延展。即使暫時沒有確定方向與目標,你也知道,只要一個念頭,你就能去往任何地方……”
希芙頓了頓,聲音幾不可察地提高些許,“我想,沒有人能拒絕這種自由的感覺吧。希雅給自己的第一匹馬取名叫小云,是不是想騎著它,到云上去呢?”
自由……
哈……
“……拐彎抹角說了這么多,不就是想讓我放了希雅嗎?”布蘭克向后重重一靠,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,“你看不出來我有多心煩嗎?誰給你的膽子,敢在這種時候試探我?”
“不是試探?!毕\降穆曇粢琅f平靜,甚至可以說是溫柔,“我只是想幫助你,幫助你們。人類極易受環(huán)境影響,比如說,一直呆在房間中,再樂觀的人也難免抑郁。所以,如果希雅在當前這個環(huán)境中沒法好起來,或許,換個環(huán)境……”
“幫我?”布蘭克譏諷道,“那你是徹徹底底地幫了倒忙!我和希雅本可以很好,希雅也本可以過得很好……但因為你,就是因為你闖了進來……!”
布蘭克捏緊的拳頭猛地砸在椅子扶手上,堅固的實木瞬間被砸成粉末。
見過希雅后,他對希芙就充滿了怨氣,只是刻意壓抑在心底。
可他為什么要忍?
他已經是魔王了!除了那未知的神明,他分明凌駕于眾生之上,本該是所愿皆所得!
結果呢?不僅得不到所冀求的,還屢屢被一個人類冒犯。只因為她是希雅的姐姐,連朝她發(fā)火都要瞻前顧后。
所以說,為什么要忍?!
一直積壓在心中的沮喪、迷茫、痛苦,此刻盡數(shù)噴發(fā),化為焚毀一切的憤怒。
布蘭克的聲音陡然拔高,因暴怒而變得扭曲,“希雅認定我要拿你當人質!她怕我怕得要死,把我的所有舉動都解讀為惡意。她對我卑躬屈膝,極盡討好……都是因為你,我們之間的誤會根本沒法解除了!”
希芙呼吸微滯,聲音卻仍是慣常的冷靜,“是因為我,她才怕你的嗎?”
“又要進行有關于‘權力’的那套說教?”布蘭克猛然站起,高大的身形在水晶球中投下壓迫性的陰影,“你實在不必在每一次對話里都想方設法地教導我!”
其實他心里再清楚不過,希芙說的都是事實——只要他掌握著對希雅生殺予奪的權力,希雅就必定會恐懼他。
但他不想聽!他不想在心煩心焦的時候,還要被人教育!
他死死盯著水晶球另一端的女人。只要一念,就能讓這礙眼的存在消失,是的,只要他的一念……
不……還沒到真正不可挽回的地步……不要做不可挽回的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