呸,吐出一口,漆德會說,藥了,苦!
苦,我看看,蔣鏡青又從懷里掏出一個,用雪擦擦,啃一口,嚼嚼說,甜呀,你那個咋苦呢?把自己吃的遞給了漆德會說,甩了,吃這個。
丟了,挺可惜的,漆德會說,在你家,那面糊涂好吃,我多喝了一碗,肚子還飽著呢。天氣太冷,紅薯能儲藏好,不容易。還是你自己吃吧。
一席話,云山霧罩??稍粕届F罩中,隱隱看到一座座青山,都沒有戳破,也不想戳破,相視一笑,于是,踏著積雪,一路攀談,走著。
翻過好幾座大山,摔過好幾次跤,蔣鏡青的拐棍都拄斷了,天黑時,在山洼里看到一戶人家,漆德會指著說,到了,羅固城家。
羅固城,你認識?
我們都在煤礦挖煤,也算工友。
哦,行,聽你的。
一條沖,深不見底,拐彎處有三間茅棚。漆德會知道,這是商南和樂兩區(qū)人趕縣城的捷徑,但很難走。走過幾次,每次都在羅固城家歇腳。
羅固城,二十多歲,有一把力氣,到礦上當過掏煤工。就是在礦上,漆德會認識了羅固城。羅固城父母健在,定了娃娃親,又因他母親寒痛,躺在床上,沒人伺候,就辭了工作,照顧家。也因此,娃娃親沒了。
見面,說起娃娃親,漆德會就把實情告訴了羅固城:娃娃親,已經(jīng)是副礦長的了,當了妾,第六房,已懷孕,整天挺著肚子在廠邊兒蕩悠,當姨太太呢。
這件事對羅固城打擊很大。
羅固城在礦上時常到鐵匠鋪,張澤禮與他講了不少革命道理,比較投緣,經(jīng)介紹,加入了黨組織。羅固城回家照顧他娘,按照張的安排,就在他家設(shè)聯(lián)絡(luò)站,每年由漆德會付給他五塊大洋,作為辛苦費。
漆德會帶蔣鏡青走這條路,到羅固城家,互相看看,漆德會說,自己人,八弟讓接的。
羅固城也不多問,就說,山里面什么都缺,就是不缺柴,看,里面正燒樹篼火呢。
蔣鏡青說,都說樹篼火上身,我來感受感受。
過了一會兒,羅固城說,你們烤著,不妨把草鞋脫了放邊兒,自然就干了。棉襪,也得烤。我呢,出去弄點吃的。
漆德會說,你這地方,鬼不嬔蛋,到哪兒弄?
說個不該說的,還真的有,羅固城說,去年,天干,菜都沒有,俺在家里伺候媽。山里,泉水多,這點就比你那地方好。我就把泉水引到地里,種了點黃白菜,長得真好。只可惜,上坎吳成仙,說俺家住在他家山邊,占了他家山地,說白菜也是他家的。為這事兒,差點打起來。
最后咋解決的?漆德會說。
各讓一步。他家狗腿子帶籮筐,把白菜弄了大半,準備再來弄時天黑了,就走了。我連夜把剩下的都藏在地窖里呢。
羅固城說,我去扒兩棵。昨天,照著雪印子,找到個兔子窩,逮住了一條大的,還有倆小的,放了。兔肉兌黃白菜燉,有點酸,但吃習慣了,也好吃,解饞。
那咋能行?蔣鏡青說,大娘還躺在床上,這么貴重,受不起呀。
看看,把我當外人了吧,剛才德會說是自己人,這可不像山外來客的樣子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