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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黑巖小說>宰執(zhí)天下 女主 > 第44章 本無全缺又何慚(下)(第1頁)

            第44章 本無全缺又何慚(下)(第1頁)

            同群牧使。

            韓岡再拜起身接過詔書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宣詔的石得一,臉色有點(diǎn)尷尬,上來道喜時,說話也不是很流暢。

            他的反應(yīng),自是有所緣由。

            群牧使和同群牧使,僅僅是加個同字,意義則大不相同。這是進(jìn)士和同進(jìn)士的區(qū)別,也是夫人和如夫人的差距。

            本來聽宮中傳出的消息,韓岡還以為自己能替代擔(dān)任現(xiàn)任群牧使的韓縝,誰能想到卻是與韓縝做類似于伴奏、回聲、影子的同僚,當(dāng)真只需要簽字畫押了。

            想想也是,群牧使一向兼任樞密都承旨,眼下天子就打算將自己晾起來,難道還能讓自己在樞密院占個位置嗎?

            群牧使還有余事可決,又在樞密院兼差,但沒有兼職的同群牧使,基本上就是跟宮觀使一樣的閑職,看來天子是一點(diǎn)事都不要自己做了。

            抬眼看看石得一,天子近侍慌慌忙忙說了兩句恭喜的話,便拿著喜錢向韓岡告辭。

            石得一換作給其他官員宣詔,絕不會有現(xiàn)在局促不安??身n岡不一樣,實實在在的仙佛傳人,怎么看都像是星君轉(zhuǎn)世,對于他們這些身體不全的中官來說,很是有幾分類似于面對宰相時的畏懼。

            原本議定的韓岡職位真的是群牧使,可今天制書一下,就變成了同群牧使。根本就不讓韓岡有再立功勛的機(jī)會。

            不到三十就已經(jīng)是當(dāng)世有數(shù)名臣,不論在什么職位上都能做出一番成就。眼下還有獻(xiàn)上種痘法的功勞沒有賞賜,同時朝中又有在河北興修軌道的動議,到時候,還要將首倡之功追到韓岡身上。

            天子不是不想看到韓岡立功,但要是他再立功勞怎么解決?

            韓岡的官位不能再升了,不做過一任宰執(zhí),本官升到諫議大夫基本上就已經(jīng)到了頂。就是用爵位、食邑、散官、檢校等空銜來賞賜,也是很麻煩。韓岡不及而立,就比得上那些辛苦了幾十年的老臣,就等于給日后留下一個先例,讓后人可以鉆空子——到時候,想鉆空子的人不會提到韓岡的功勞,只會看到韓岡的年紀(jì)。

            石得一其實也為天子而感到頭疼,韓岡留在京中怎么都不好安排,可為了六哥,還不能將他往外地打發(fā),宮中都有說法,過一陣子,就讓韓岡去資善堂兼差。

            石得一匆匆忙忙的走了,韓岡毫無介懷的與驛站中前來觀禮的其他官員打了招呼,笑著回去修改寫好的謝表——原本是為了感謝天子贈以群牧使的奏表,現(xiàn)在得改成群牧副使才行。

            接下了同群牧使的任命之后,韓岡不是急著上任,而是派人去襄州接家眷,又派人去開封府找房子。就跟宰執(zhí)和三司使這樣的高官一樣,群牧使也有固定的宅邸,任職之后就可以搬進(jìn)去,而同群牧使只能可憐的去租房子。

            官員上任一般都有期限限制,需要在時限內(nèi)就任。對于身在京城的韓岡來說,他十五天內(nèi)到任就可以了。既然天子趙頊安排了這個職位,要他不要做事,自然就趕在最后一天去衙署——在需要體察上情的時候,韓岡一向會變得很知情識趣。

            在城南驛住了兩天,開封府那里批了一間帶著七八畝后花園的宅子來,說是太祖一脈由秦康惠王的三子高平侯傳下的宅邸。因為王安石改定宗室法,出了五服的宗室不再享受官職爵祿,這件宅子就被開封府找借口給收回了。空了一年,正好安排給王安石的女婿住,比起舊時韓岡擔(dān)任判軍器監(jiān)時的三進(jìn)宅子要大得多。

            房子很舊,又是空關(guān)了一年,草木叢生,灰塵邊地,不僅僅要打掃起來,許多地方還要修理。按照慣例,開封府安排了二十四名兵卒,來府上聽候使喚。韓岡就讓他們先將主屋打掃出來,自己好住進(jìn)來。

            房子有了,韓岡接下來忙的倒還不僅僅是自己的事。閉門謝客的章惇那里,韓岡讓人稍了封信,說了些安慰的話,盡一份心意。接著韓岡沒去見他的頂頭上司呂公著,而是去登門拜訪王珪,他有事要求當(dāng)今首相幫忙。

            以韓岡如今的聲望地位,縱然是禮絕百僚的王珪也不能慢待,很快就將韓岡迎進(jìn)了會見親友的花廳中。

            聽了韓岡的來意,王珪問道:“這個吳衍就是當(dāng)年舉薦玉昆你的人吧?”

            “正是。韓岡為布衣時,是三人同薦,王資政、張團(tuán)練,接下來就是吳通判,當(dāng)時他正在雄武軍節(jié)度判官任上。”

            韓岡拜訪王珪,正是為了當(dāng)年幫了他大忙的吳衍。

            吳衍算是很落魄了。如果當(dāng)年他沒有站錯隊,沒有疏遠(yuǎn)王韶,能輔佐王韶攻取河湟,光是那一份軍功,如今好歹一個上州知州。

            加上王韶之后升任樞密副使,作為王韶的舊班底,不論是在熙河路任官,還是跟著王韶入京,甚至只需憑借參加過西北戰(zhàn)事的資本,就能在官場中飛黃騰達(dá)——天子有開疆拓土之心,擁有軍事才能和經(jīng)驗的文官,永遠(yuǎn)都比普通文官升得更快。

            但吳衍做錯了選擇題,應(yīng)該屬于他的機(jī)會給了別人。韓岡姑且不提,就是當(dāng)年聽從他指派的王舜臣,只是一介兵卒的趙隆、李信,乃至僅為一衙內(nèi)的王厚,如今都是高官顯宦,鎮(zhèn)守一方。

            而吳衍,近十年過去了,他現(xiàn)如今還僅僅是個下州通判,想要再往上升,得一年年的熬著時間,這叫磨勘。

            這才是底層官員的現(xiàn)狀。選人轉(zhuǎn)官很難,而京官升朝官也不是那么容易。金字塔狀的官場構(gòu)成,每向上一步,幾乎都要經(jīng)過一場不見血卻同樣慘烈的廝殺,要與無數(shù)同列相競爭。如果沒有一個底蘊(yùn)深厚的靠山,想多走一步都不可能。以吳衍的情況,他這輩子做到知軍就到頂了。

            不過韓岡對吳衍舊年的幫助感激甚深。若非有他指派了王舜臣護(hù)送,韓岡極有可能躲不過陳舉接踵而來的攻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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