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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蛭攻勢（第2頁）

武庫署丞王石撞開雜物間木門時，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，像一場細密的灰雨，蓋住了橫梁上懸掛的狼頭旗。

旗面猩紅如凝固的血，狼眼處破了個碗口大的洞，邊緣凝結(jié)的血痂呈黑紫色，如同風干的葡萄，指甲刮過時會掉下細碎的鱗片——那是紫霄賊親衛(wèi)隊特有的防腐處理，鱗片在光線中閃爍著詭異的光澤。

“快找火種！“王石的聲音因急切而沙啞，他將狼旗拋向護城河，浸透火油的麻布瞬間被引燃，火焰“騰“的一下竄起，吞噬旗面。

正在攀爬城墻的血蛭群突然集體轉(zhuǎn)向，它們的身體在空中劃出統(tǒng)一的弧線，如同一股紅色潮水撲向燃燒的旗幟，蟲體環(huán)紋間的金光在火焰映照下瘋狂閃爍。

巡查校尉劉勇站在城頭看得真切，風掀起他的披風，露出內(nèi)襯上繡著的家徽——一朵即將凋零的蓮花。

他立刻扯開傷兵隊的麻繩，麻繩摩擦皮膚發(fā)出“滋滋“的聲響：“所有帶傷的退到南城甕城！”他親自動手將艾草灰混著雄黃酒敷在一名傷兵的箭傷處，藥灰接觸傷口的剎那，血蛭幼蟲竟從皮肉下鉆出，它們細小的身體在陶盆里瘋狂扭動，尾部的吸盤一張一合，發(fā)出“啵啵“的輕響。

鐵石城的里正們在西街空場堆起十座衣物山，每件衣物都沾著老兵的血漬，血漬在布料上形成深淺不一的斑點，像無數(shù)眼睛。

當火把擲下的剎那，火苗舔舐衣物的“噼啪“聲中，沖天黑煙中浮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扭曲的狼頭影，那些狼頭影張牙舞爪，仿佛要從煙中撲出。

血蛭群果然放棄攻城，如蝗群般撲向燃燒的衣物堆，它們穿過火焰時，身體發(fā)出“滋滋“的灼燒聲，卻依然執(zhí)著地向前，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。

伍長陳七握著火把的手在顫抖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，他想起三天前鄰居張大娘被血蛭寄生的慘狀——老人小腿皮膚下鼓起紅線，那些紅線如同活物般蠕動，最終潰爛成蜂窩狀的孔洞，散發(fā)出令人作嘔的氣味。

“水車往磚縫里灌石灰水！“工部營繕司主事趙平站在云梯上，風將他的官帽吹得歪斜，露出鬢角新生的白發(fā)。

他指揮二十架龍骨水車將乳白的石灰水沿城墻根潑灑，水車轉(zhuǎn)動的“吱呀呀“聲與水流傾瀉的“嘩嘩“聲交織。

生石灰遇水發(fā)出“咕嘟咕嘟“的悶響，如同巨獸的心跳，城墻磚石縫隙中鉆出密密麻麻的血蛭幼蟲，它們的身體在高溫中迅速蜷成焦黑的小段，像被踩死的螞蟻，掉進排水溝時還在抽搐，尾部的卵鞘遇水炸裂，“啪“的一聲輕響后，濺起的黏液在石板上腐蝕出細小的坑洼，坑洼邊緣泛著詭異的綠色。

鐵石城鐵匠鋪的爐火徹夜通紅，火光映紅了匠人們黧黑的臉龐，汗水順著皺紋滑落，在地面摔成八瓣。老師傅們將硫磺粉按七比三的比例摻入鐵水，鐵水在熔爐中翻滾，發(fā)出“咕嘟“的聲響，倒入模具時，硫磺遇熱揮發(fā)，產(chǎn)生刺鼻的白煙。

北蕭城的更夫們換上了硫磺木梆子，梆子呈深褐色，表面粗糙不平，每根梆子都在桐油里浸泡了三日，油光锃亮。

巡夜武侯張五發(fā)現(xiàn)，血蛭群對梆子聲的頻率格外敏感：每當“咚—咚咚“的節(jié)奏響起，蟲群就會在城墻下形成混亂的漩渦，它們的身體相互纏繞，環(huán)紋的金光也隨之明滅不定。

他立刻命人將所有梆子浸過艾草水，水順著木紋滲入，留下深綠色的痕跡，巡夜路線改成“之“字形，木梆子敲擊青磚的聲響與更夫腰間懸掛的銅鈴交錯，銅鈴搖晃時發(fā)出“叮當“的脆響，在深夜織成一張無形的聲網(wǎng)，聲波在空氣中震動，讓血蛭群暈頭轉(zhuǎn)向。

晨霧散去時，陽光如金箔般灑在青嵐河面上，漂浮的血蛭尸體堆成了連綿的暗紅浮島，在水中輕輕晃動。

張猛蹲在渡口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靴底，他用刀尖挑起一只焦黑的血蛭，蟲體硬如焦炭，發(fā)出“咔嚓“的碎裂聲。發(fā)現(xiàn)蟲腹下烙著模糊的“紫“字——筆畫邊緣有燙傷痕跡，顯然是人為豢養(yǎng)時留下的標記，那“紫“字的起筆處缺了一角，像是被利器刮掉的。

民壯們用竹耙將蟲尸撈起，竹耙齒間夾著蟲體碎片，堆在河岸燒成灰燼，青煙裊裊升起，氣味復(fù)雜，有硫磺的刺鼻、松脂的濃郁，還有一絲類似紫霄城祭壇的香氣，詭異而熟悉。

王石在武庫灰燼中找到半塊未燃盡的狼旗殘片，旗角金線繡的狼眼處凝著黑紫色的痂，痂皮堅硬如石。他將痂皮刮入瓷碟加水稀釋，水遇到痂皮立刻變成紫色，溶液遇血竟泛起青藍色熒光，在碟中輕輕晃動，如同有生命的液體。

與顧百川描述的“血蛭感應(yīng)液”如出一轍。當他端著瓷碟走向驗尸房，路過的小校突然干嘔——今早收殮的七具尸體，腹中都有這種熒光液體，液體在尸體內(nèi)形成的圖案恰似紫霄城的城防圖，那些血管般的紋路在尸體內(nèi)部蔓延，觸目驚心。

鐵石城的孩童在河邊撿到一枚鴿卵大小的血蛭卵鞘，卵鞘呈半透明的粉紅色，里面的幼蟲清晰可見。

里正接過卵鞘對著陽光，陽光透過卵鞘，看見鞘內(nèi)幼蟲正啃食一枚銹蝕的銅錢。錢面上“永通萬國“的字樣已被啃得模糊，卻在幼蟲蠕動時透出詭異的金光，宛如無數(shù)細小的狼頭在錢眼里盤旋，那些狼頭的眼睛是兩個小黑點，隨著幼蟲的移動而轉(zhuǎn)動。

他立刻用生石灰水焚毀卵鞘，白色煙霧中，仿佛有數(shù)百只血蛭振翅欲飛，翅脈間映出紫霄城高聳的城樓，城樓的垛口像野獸的牙齒，閃著寒光。

夕陽西下時，青嵐河恢復(fù)了往日的平靜，河水在暮色中泛著深藍，唯有河底淤泥中，幾枚未被發(fā)現(xiàn)的血蛭卵正隨著暗流漂向遠方。北蕭城的武侯們在城墻根埋下裝有硫磺粉的陶罐，陶罐口用麻布塞住，每隔三丈就插一根涂滿雄黃酒的桃木樁，木樁的切面呈粉紅色，散發(fā)著濃烈的酒味；鐵石城的百姓在門前懸掛艾草燈籠，燈籠繩上系著剪成蓮花狀的鐵皮，風吹過時發(fā)出“叮?！暗妮p響，蓮花的邊緣有些鋒利，像是能割破什么。

兩地軍民默不作聲地加固防線，遠方紫霄城方向傳來隱約的鐘鳴，鐘聲沉悶而悠長，與血蛭蠱蟲孵化時細微的“噼啪“聲交織在一起，在北境的夜空中久久回蕩，如同死神的低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