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七十八章 紫霄賊的部分真相（第2頁）

“他們用孩子的尸體固定火藥罐。”他的聲音低沉如冰，胸腔里像是塞著塊正在融化的冰，冷得發(fā)痛，又帶著灼燒般的憤怒。阿虎的喉結劇烈滾動，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嗚咽，顧百川看見少年睫毛上凝著的不知是霜花還是淚珠。

陶管外突然刮過一陣怪風，風里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與松脂味，將稻草卷入透氣孔，露出上方賊兵的對話：“聽說劉大人要把這些‘活引子’全點了，反正鐵石城的孩子早晚得死?！?/p>

“噓！你沒見那些尸體手腕上的銀鈴？都是從婦孺手上硬扯下來的——我昨兒還聽見張老三哭，他說那鈴鐺是他閨女滿月時打的……”

說話的賊兵缺了左耳，右耳戴著三只刻有不同地名的銅環(huán)，銅環(huán)碰撞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，像極了姐姐銀鈴斷裂時的清脆——那是紫霄賊為逼士兵“斷情”，強行扯下他們家人信物的暴行。顧百川的指甲深深扎進掌心，指甲縫里滲出血珠，混著苔蘚的黏液，在火折子光下顯得暗紅如銹，如同他心中結痂又裂開的傷口。

正如這些紫霄賊守衛(wèi)，他們也曾是父親、兒子、丈夫，卻在劉寧強的鐵血控制下，親手將屠刀揮向同類。

當隊伍爬出陶管時，鐵石城的晨霧已被東方晨曦染成鐵銹色，霧氣中夾雜著濃煙，像是大地咳出的血沫。

西北風卷著雪粒子砸在臉上，如同無數(shù)把細刀在切割肌膚，雪粒子落在甲胄上，瞬間凝成冰晶，又被體溫焐化，順著縫隙滲進衣領，像一條條冰冷的蛇，順著脊背游走。

紫霄賊主營的帳篷在狂風中獵獵作響，帳篷支架發(fā)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呻吟，仿佛隨時會被掀翻。巡邏隊中有人腰間掛著風干的人耳，人耳上的耳環(huán)在風中晃動，發(fā)出“叮叮”聲——那是他們被威脅“不殺人便殺你家人”的催命符；有人背著用嬰兒襁褓改制的干糧袋，襁褓上的繡花已被血污浸透，看不出原本的圖案——那是他們?yōu)榱思胰四芑?，不得不參與暴行的罪證。

山腹下的冰河表面，賊兵巡邏的影子腰間都纏著粗繩，繩頭系在火藥庫石門的鐵環(huán)上——這是劉寧強發(fā)明的“連坐鏈”，任何一人逃離，整隊都會被拽回爆炸核心。

負責看守鎖鏈的獨眼龍賊兵，空眼眶里塞著浸過麻藥的布條，每隔片刻便會摸索腰間竹筒，里面裝著他妻子的斷發(fā)，斷發(fā)上還系著半枚銅錢，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——三年前，他被鐵鏈鎖在紫霄賊營時，妻子剪下頭發(fā)塞進他掌心，如今發(fā)梢已褪成灰白。

顧百川摸出狼頭令牌，裂痕處的火硝與冰面上的霜花同時閃爍，他突然想起陳嘯書房里的密檔：血狼隊的每個賊兵，都被鐵鏈拴著家人的性命，營中流傳著“殺一人，保一家”的生存原則，看似是“生路”，實則是用無辜者鮮血編織的死亡羅網(wǎng)。

當他將令牌插入鎖芯時，冰河突然發(fā)出“咔嚓”脆響，一道冰裂從腳邊延伸至石門，裂縫中滲出渾濁的地下水，帶著腐葉與火硝的味道。

疤面隊長的怒吼混著冰裂聲傳來：“北蕭城的狗！你們以為能炸開冰河？”他身后的年輕守衛(wèi)突然踉蹌，懷中掉出幾枚乳牙——那是他夭折孩子的遺物，此刻被火硝染成灰白，乳牙表面還粘著細小的血絲——那是他偷偷藏起孩子遺體時，從凍土里挖出的最后紀念。

顧百川的心臟猛地抽搐，仿佛那些乳牙是插在他心口的刀，每一根都刻著“無辜”二字。斬魂劍出鞘的剎那，西北風突然轉向，將火折子光芒吹成搖曳的細線，光芒掠過疤面隊長的臉

疤面隊長脖頸處有道勒痕，與他見過的所有紫霄賊守衛(wèi)相同——那是長期被鐵鏈牽制的印記，勒痕處的皮膚已經(jīng)潰爛，露出淡粉色的嫩肉，在寒風中微微顫動——那是他試圖掙脫鎖鏈時，被鐵環(huán)磨破的血肉。當碎片如黑蝶飛舞。

每一片碎片上都刻著不同的編號，不同的生辰，不同的絕望，卻都指向同一個真相——劉寧強用“家人”為餌，將他們馴成屠殺的惡犬，卻在他們失去利用價值時，連最后的遮羞布都要撕去。

顧百川握著染血的令牌，看著連坐鏈逐一崩斷，賊兵們朝著家鄉(xiāng)方向狂奔的腳印，在雪地上畫出千百條生命線。

有個賊兵掉落的銀鎖滾到他腳邊，鎖面內側刻著“等爹回家”，字跡歪歪扭扭，顯然是孩子的筆跡——而鎖孔里卻插著半片斷簪，那是他妻子自殺前塞進鎖芯的遺物。

西北風吹過護心鏡，“死守”二字被朝陽鍍成金色，陽光穿透晨霧，在鏡面上折射出七彩光暈，如同希望的虹。

當?shù)谝豢|陽光照亮廢墟，冰河裂縫中鉆出嫩綠草芽，在火硝滋養(yǎng)的焦土中倔強生長，草芽上掛著的露珠，像極了姐姐臨終前未落的淚珠——那是對暴行的控訴，更是對新生的渴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