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軍帳前的九丈狼首旗被晚風扯得獵獵作響,旗桿上懸掛的十二串鎏金粟米穗晃出細碎光斑,每粒米形金珠都嵌著鴿血紅寶石,在篝火下流淌著奢靡的光。
“瞧見西營那堆精米沒?”一名絡(luò)腮胡賊兵用狼牙棒敲開鎏金食盒,里面滾出的不是軍糧,而是用糯米捏成的狼頭點心。
他身旁的百夫長正用銀刀割開一枚水晶米糕,糕體里滲出的奶油混著珍珠粉,甜香熏得帳頂?shù)睦鞘灼於荚诨蝿樱骸皠④娬f了,今晚用嶺南貢米熬粥,喝不完就喂戰(zhàn)狼?!?/p>
兩人蹲在糧草營的樟木糧柜旁,柜底鋪著雪白狐裘,上面碼放的絲綢米袋正滲出淡淡米香。其中一個人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百夫長:“昨兒巡邏隊在冰面撿到鐵石城的破碗,碗底連米渣都沒有?!彼穆曇魤旱煤艿?,卻故意讓木勺刮過糧柜的聲響傳得更遠,“聽說他們城里現(xiàn)在煮樹皮吃,連老鼠都快絕種了?!?/p>
百夫長突然用銀刀指向營地西側(cè)的“酒池”——那用整塊墨玉雕成的池子里,正注滿煮得稀爛的精米甜漿,二十名舞姬赤足踩在米漿里,腳踝銀鈴碰撞出碎玉般的聲響。“絕種?”他冷笑一聲,舀起一勺甜漿潑向篝火,火星爆起時映出他甲胄上鑲嵌的米形珍珠,“等開春咱用糯米漿灌滿城壕,看他們怎么爬出來搶糧?!?/p>
遠處兵器營傳來銅鍋碰撞的聲響,十二名廚役正用狼頭紋銀勺攪動直徑三尺的沸米漿,鍋壁凝著的米膏混著東珠粉末。
一名廚役不慎碰倒玉斗,雪白的西域貢米如金沙般傾瀉,在結(jié)霜的地面鋪出狼頭形狀,他卻只是踢了踢靴底的米粒,繼續(xù)往鍋里撒著碾碎的瑪瑙:“鐵石城那伙窮鬼還在啃樹皮呢,咱這鍋米漿要是潑出去,夠他們?nèi)呛热?!?/p>
“何止三天?”百夫長突然站起身,甲胄鏈片嘩啦作響,“劉將軍說了,等破了鐵石城,就用他們的城墻當碾盤,把咱吃不完的糯米全磨成粉,撒滿青嵐河兩岸!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驚得棲息在帳頂?shù)暮f撲棱著翅膀,翅膀劃過米穗。
暮色越來越濃,糧山旁的賊兵正用金勺將多余的米漿澆在戰(zhàn)狼食盆里,雪白的漿液混著碎金箔,引得頭狼發(fā)出滿足的低吼。
絡(luò)腮胡賊兵蹲在食盆邊,突然抓起一把混著東珠粉的米粒塞進嘴里,含糊不清地笑:“聽說鐵石城有個老兵餓得啃自己甲胄,咱這兒的米能把狼喂得比老虎還壯!”
而在營地最深處的地窖里,十二口紫檀木缸正冒著熱氣,缸中浸泡的貢米在火把下折射出光暈。
一名賊兵用玉杵攪拌時,聽見地面上傳來同伴的笑罵:“快把新運來的水晶米篩出來!今晚要用米漿在帳頂畫狼圖騰,讓鐵石城的老鼠們瞧瞧,什么叫真正的糧堆成山!”
此時,一陣夜風吹過營地,將糧山上灑落的米粒吹向鐵石城方向。那些米粒在月光下閃著冷光,宛如無數(shù)枚鋒利的碎玉,扎進對岸每一個扒著城墻張望的鐵石城百姓眼中——當他們在地窖里分食最后一把麩子時,紫霄賊正用糧食堆砌著野蠻的奢侈,讓暮色中的每一粒米,都成了懸在弱者脖頸上的絞索。
暮色如淬毒的黑刃劈裂荒原時,鐵石城五千騎兵的甲胄在殘陽下泛著冷光,如同一道凝固的黑色潮水碾過青嵐河冰面。
最前方的百夫長們舉起狼頭紋長槊,槊尖挑著的猩紅戰(zhàn)旗在風中繃成直線,旗穗上凝結(jié)的冰珠墜落時,砸在馬蹄踏碎的冰棱上迸出火星,宛如無數(shù)把小錘子鑿開地獄的大門。
戰(zhàn)馬鼻孔噴出的白氣在暮色中凝成霧障,五千雙馬蹄踏碎最后一道冰縫時,蹄聲突然匯成雷暴,震得紫霄賊營地的寒鴉撲棱著翅膀撞向狼首旗。
一名年輕騎兵伏在馬鞍上,戰(zhàn)馬列起前蹄的剎那,他看見馬眼映著營地篝火,瞳孔因沖鋒的狂怒收縮成細縫,而手中長槊桿上母親刻的蓮花紋路,正隨著戰(zhàn)馬的顛簸滲出暗紅血珠——那是前日拼殺時嵌入的敵人指甲。
“放箭!“紫霄賊哨兵的銅鑼砸在地上的瞬間,鐵石城的箭雨已撕裂暮色。騎兵們伏身如弓,黑曜石箭頭穿透牛皮帳篷,將正在用銀刀切割水晶米糕的賊兵釘在鑲玉糧柜上。
中軍帳前的鎏金粟米穗被箭桿撞得嘩啦作響,鴿血紅寶石滾落時砸在賊兵頭盔上,發(fā)出清脆的碎裂聲,恰似奢靡夢境的崩解。
前排騎兵突然散開,露出中央那具裹著玄鐵的撞錘——老槐樹干上嵌著的狼牙鐵刺在暮色中閃著幽光,撞開轅門的剎那,紫霄賊用來裝飾糧道的瑪瑙米燈被震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