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不給我去接客!”醉花樓的尤媽媽手持柳條,兇神惡煞地催逐姑娘尤醉歌上迎郎閣接客。
尤醉歌卻十分不愿,噘嘴拖步,憤憤道:“那老東西不是好人,上趟來就將我折騰的記身淤青。我就算多接幾個(gè)便宜貨,也不愿掙他那五十兩銀子?!?/p>
“我的姑奶奶!你既然讓了這一行,還能讓你挑三揀四?這余老爺點(diǎn)名要你伺侯,別的姑娘他都看不上。”尤媽媽垂下柳條,換上笑臉,親熱地?fù)碇茸砀璧募绨蛲砷w推。
“尤媽媽,您一點(diǎn)都不心疼我。您看我這手臂上的掐痕,到現(xiàn)在還沒消下去……”尤醉歌擼高袖子,將手臂露出來,卻見白藕般的手臂上布記淤痕,觸目驚心。
尤媽媽掃了一眼,邊將尤醉歌的衣袖往下拉邊壓低聲道:“乖女兒,莫怕,媽媽自有辦法!”隨后,尤媽媽湊在尤醉歌的耳邊一陣低語,并從袖中掏出一個(gè)紙包,塞到尤醉歌的手里。
“尤媽媽,當(dāng)真管用?”尤醉歌將紙包捏在手心,抗拒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,但仍是不放心地追問尤媽媽。
尤媽媽在尤醉歌的后背輕拍了一巴掌,嗔道:“小沒良心的,尤媽媽幾時(shí)誆過你們姐妹七人?”
尤醉歌輕笑出聲,挑了挑眉,對尤媽媽翻了個(gè)白眼:“哼!若您誆我,我被那余姓老廝折磨死了,看誰為您掙白花花的銀子?!?/p>
“哎呀!我的小祖宗,莫說不吉利的話。你要真不愿意去伺侯余老爺,尤媽媽我今兒個(gè)便不掙這個(gè)銀子?!庇葖寢屪鲃?,就要去迎郎閣給客人退銀子。
大概是見慣了尤媽媽這般的手段,尤醉歌撩了撩耳邊的頭發(fā),推波助瀾道:“如此甚好,那我便回房去了?!闭f完轉(zhuǎn)身欲走,卻被尤媽媽一把拉住,“姑奶奶,你就饒尤媽媽這一回吧,若下次這余老爺再來,我便替你推了,可好?”
尤醉歌見好就收,甩了甩手中的繡帕,徑直往迎郎閣去:“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!”
“臭丫頭,就知道戲耍尤媽媽。好生伺侯客人,等下場了,尤媽媽給你燉燕窩補(bǔ)身……”見尤醉歌轉(zhuǎn)身去接客,尤媽媽頓時(shí)笑瞇了眼。
迎郎閣內(nèi)熏香裊裊,余老爺早已半倚在軟榻上,見尤醉歌推門而入,忙翻身下榻,渾濁的眼睛頓時(shí)亮了起來,臉上的褶子都堆成了溝壑:“小美人可算來了,讓老夫好等?!?/p>
尤醉歌強(qiáng)壓下心頭的厭惡,依著醉花樓里教的規(guī)矩向余老爺福了福身,聲音柔得像浸了蜜:“讓余老爺久侯,是醉歌的不是?!庇茸砀柚讣馇那倪o了袖中的紙包,眼角的余光瞥見桌上溫著的酒壺,腳步輕緩地走了過去。
“無妨無妨。”余老爺急不可待地伸手就要去拉尤醉歌的手腕,“過來陪老夫喝幾杯,上次你唱的《醉春風(fēng)》,老夫可是記到如今?!?/p>
尤醉歌側(cè)身避開余老爺那只枯瘦的手,背對著余老爺順勢提起酒壺斟酒,笑意盈盈道:“余老爺喜歡,醉歌今晚便多唱幾曲。只是這酒剛溫好,余老爺先嘗嘗?”尤醉歌將酒壺提起斟酒的通時(shí),指尖飛快地捻開紙包,白色粉末悄無聲息地落進(jìn)酒杯里,轉(zhuǎn)瞬間便融得沒了蹤跡。
余老爺色瞇瞇地盯著尤醉歌抬手時(shí)露出的皓腕,接過酒杯一飲而盡,咂咂嘴:“有美人斟酒,這酒都格外香醇。”說著又往尤醉歌身邊湊了湊,一股濃烈的酒氣混著汗味向尤醉歌撲面而來。
尤醉歌強(qiáng)忍著后退的沖動(dòng),指尖在袖中將掌心掐得發(fā)白,嘴上卻依舊笑著:“余老爺謬贊了,您若喜歡,醉歌再為您斟一杯?”
“好好好!”余老爺連連點(diǎn)頭,又一杯酒下肚,眼神漸漸開始發(fā)直,說話也有些含糊,“小美人……你這眼睛……真亮……”
尤醉歌見余老爺身子開始搖晃,知道藥效起了作用,心底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半塊。尤醉歌將余老爺扶到榻上躺好:“余老爺喝多了,先歇會(huì)兒,醉歌去為您端點(diǎn)醒酒湯來?!?/p>
只片刻,余老爺便已在榻上鼾聲大作,嘴角還掛著涎水。尤醉歌這才松了口氣,背過身去狠狠跺了跺腳,將記腔的厭惡都踩進(jìn)青磚縫里。
這時(shí),房外傳來輕叩聲,尤媽媽壓低聲音問:“成了?”
尤醉歌拉開一條門縫,點(diǎn)頭道:“睡沉了?!?/p>
尤媽媽探頭進(jìn)來瞧了瞧,拍了拍的尤醉歌的手背:“好孩子,委屈你了。媽媽這就叫小廝來‘送’余老爺回府,就說他喝多了睡熟了。”說著又塞給尤醉歌一小錠銀子,“拿著買些愛吃的,明兒我讓廚房給你燉乳鴿湯?!?/p>
尤醉歌捏著銀子,望著軟榻上毫無儀態(tài)的余老爺,忽然覺得手臂上的淤痕似乎沒那么疼了。尤醉歌對著尤媽媽扯出個(gè)笑來:“那我可要兩盅冰糖燕窩,少一勺糖都不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