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佩落在青磚地上,發(fā)出清脆的響,像我驟然懸起的心。春桃站在門邊,臉色白得像張宣紙,聲音抖著:“柳姨娘派來的人說,沈相是午時暈的,牢頭一開始不肯報,直到傍晚才松口,姨娘急得在府里哭,實(shí)在沒法子才讓人來東宮遞信……”
我抓起桌上的素色披風(fēng)就往外走,指尖攥得發(fā)疼——父親素有舊疾,天牢陰冷潮濕,他如何禁得住這般折騰?
“姑娘,您去哪?”春桃追上來。
“去天牢。”我腳步?jīng)]停,廊下的風(fēng)卷著雨絲打在臉上,涼得刺骨。
剛跑出偏院,就見蕭景淵站在月洞門旁,石青色常服被雨霧打濕了一角。他顯然是聽見了動靜,眉峰蹙著:“這么晚了,你要去哪?”
“殿下,我爹在天牢暈過去了,我得去看看?!蔽衣曇舭l(fā)顫,福了福身就要繞開他。
他伸手?jǐn)r住我,指尖微涼:“天牢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,沒有旨意,你連大門都進(jìn)不去。況且現(xiàn)在雨這么大,你一個女子怎么去?”
“可我不能看著我爹……”話沒說完,眼淚就涌了上來。我知道他說的是實(shí)情,可一想到父親在暗無天日的牢里人事不知,心就像被鈍刀割著。
蕭景淵沉默片刻,轉(zhuǎn)身對身后的侍衛(wèi)道:“備車,去天牢。”
我愣?。骸暗钕拢?/p>
“我陪你去。”他回頭看我,眸色沉得像夜,“有我在,總能見上一面。”
馬車在雨夜里疾馳,車輪碾過積水的宮道,濺起半尺高的水花。我坐在蕭景淵對面,手緊緊攥著衣角,他遞來一杯熱茶,指尖碰到我冰涼的手,頓了頓:“別慌,沈相吉人天相?!?/p>
我接過茶,暖意在掌心散開,卻暖不透心底的寒:“殿下,我知道不該麻煩您……”
“說了不必說這些?!彼驍辔遥抗饴湓谲嚧巴饽:臒粲吧?,“當(dāng)年我母妃染疫,太醫(yī)都說沒救,是你父親尋來南疆的奇藥,才保住她一命。這份情,我記著?!?/p>
我鼻子一酸,別過頭去。父親一生磊落,卻落得這般下場,若他知道太子為了舊情冒險陪我去天牢,怕是要急得罵我不懂事。
天牢外的燈籠在風(fēng)雨里搖晃,昏黃的光映著斑駁的墻,像張哭喪的臉。守衛(wèi)見是太子的車駕,不敢攔,卻支支吾吾道:“殿下,按規(guī)矩,入夜后不能探視……”
蕭景淵沒理他,徑直往里走,聲音冷得像冰:“帶我去沈相的牢房。”
守衛(wèi)不敢再犟,低著頭在前頭引路。天牢里彌漫著霉味和血腥味,濕冷的風(fēng)從鐵欄間灌進(jìn)來,帶著刺骨的寒意。我跟著蕭景淵快步走,心跳得像擂鼓,眼角瞥見兩旁牢房里影影綽綽的人影,嚇得攥緊了他的衣袖。
他回頭看了我一眼,放慢了腳步,不動聲色地將我護(hù)在身側(cè)。
“就在前面?!笔匦l(wèi)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間牢房。
我抬眼望去,只見父親蜷縮在稻草堆上,頭發(fā)花白凌亂,身上的囚服又臟又破,原本挺直的背,竟佝僂得像株被霜打了的老竹。
“爹!”我沖過去抓住鐵欄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父親沒動,像是沒聽見。
“沈相?!笔捑皽Y上前一步,沉聲喚道。
父親這才緩緩抬起頭,臉色蠟黃,嘴唇干裂,看見我時,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,掙扎著想坐起來,卻晃了晃又倒了下去。
“爹!”我急得眼淚直流,拼命搖著鐵欄,“牢頭!開門!讓我進(jìn)去!”
守牢的獄卒剛要開口,蕭景淵冷冷掃過去:“開門。”
獄卒手一抖,趕緊拿出鑰匙開了鎖。我沖進(jìn)去跪在父親身邊,探他的鼻息,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。
“爹,您醒醒,我是清辭啊……”我哽咽著,把他的頭輕輕放在我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