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,”晚晴忽然又開口,聲音更低了,“方才蕭侯爺來之前,我還看見……看見靖王殿下的馬車停在巷口,只是沒進(jìn)來?!?/p>
我猛地抬頭。靖王趙珩?
趙珩是當(dāng)今圣上的胞弟,溫潤如玉,卻又比沈硯之多了幾分皇家的矜貴疏離。他與我交集不多,只去年上元節(jié)在宮宴上見過一次,他替我解了個圍,說我“眉眼像極了他早逝的姐姐”。自那以后,他偶爾會讓人送些古籍字畫來,卻從沒來過靜云軒。
他怎么會來?還停在巷口不進(jìn)來?
正亂著,院外又有動靜,這次是極輕的腳步聲,帶著環(huán)佩叮當(dāng)。晚晴松了口氣:“是林姑娘來了?!?/p>
林婉是我的表姑家的女兒,也是這京城里少數(shù)能隨意進(jìn)出靜云軒的人。她掀簾進(jìn)來時,手里拎著個食盒,臉上帶著笑:“清沅,我娘燉了冰糖雪梨,我給你送些來,潤潤嗓子?!?/p>
她把食盒放在桌上,見我臉色不好,又道:“怎么了?不舒服?”
我搖搖頭,接過她遞來的梨湯,溫?zé)岬奶鹨饣^喉嚨,心里稍定了些。“沒什么,剛蕭徹來過?!?/p>
林婉“呀”了一聲,挑眉道:“他又來勸你別跟沈硯之走近?我跟你說,他就是老陳醋壇子,見不得沈公子對你好。”
“別胡說。”我嗔了她一句。
“我可沒胡說,”林婉挨著我坐下,壓低聲音,“你是不知道,京里都在傳,沈公子為了江南漕運(yùn)的事,跟蕭侯爺在朝堂上吵了一架。蕭侯爺說要嚴(yán)查漕運(yùn)貪腐,沈公子卻主張先穩(wěn)民生,兩人爭得面紅耳赤,最后還是靖王殿下出來打了圓場?!?/p>
我握著湯碗的手緊了緊。江南漕運(yùn)……沈硯之今早去吏部,就是為了這事?
“還有呢,”林婉又道,“我聽我爹說,圣上有意給沈公子指婚,女方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——你說沈公子會應(yīng)嗎?”
湯碗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,我卻覺得心里有些涼。指婚?沈硯之從未跟我提過。也是,他是吏部侍郎,前途光明,自然該娶個l面的世家女,而不是我這個罪臣之女。
“與我何干?!蔽业?,把湯碗放在桌上。
林婉看我一眼,嘆了口氣:“你啊……就是嘴硬。對了,中秋宴你真不去?沈公子特意讓人給你備了支鳳釵,說是前朝遺物,上面的珍珠是南海進(jìn)貢的,襯你正好?!?/p>
我沒接話,目光又投向窗外。雨還在下,檐角的銅鈴還在響,廊下的芭蕉葉被打得更彎了。沈硯之的鳳釵,蕭徹的雪參,趙珩的馬車……這些人,這些事,像雨里的影子,層層疊疊地落在我身上,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。
“對了,”林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“我來時路過東街,看見靖王殿下的隨從在買你愛吃的那家桂花糕,說是殿下要的——你說巧不巧?”
我抬眸,望進(jìn)窗外迷蒙的雨霧里。遠(yuǎn)處的巷口空蕩蕩的,趙珩的馬車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可那雨絲織成的簾子里,仿佛還能看見一道清瘦的身影,立在雨中,遙遙地望著靜云軒的方向。
左肋的傷又開始疼了,這次比剛才更甚。我閉了閉眼,晚晴連忙扶我:“姑娘,我扶您回床上躺躺吧。”
我點點頭,任由她扶著起身。經(jīng)過窗邊時,雨絲被風(fēng)卷進(jìn)來,落在手背上,涼絲絲的。
這雨,什么時侯才會停呢?